秦亦楠胸口心脏怦怦直跳,将这份口供翻来覆去读了一遍又一遍。
柳暗花明下,让她整个人有一种绝处逢生的虚脱感。
屋内一时安静无言,只听得楚朗之在肩头轻抚的衣物摩擦声。
待心情平复了些许,秦亦楠看向了另一封信笺,背面写着秦姑娘亲启。
她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信笺,入眼字里行间更显潦草与混乱,显而易见,彼时全辉已是强弩之末。
信笺上寥寥几句,道尽全辉的挣扎内疚:全某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秦姑娘,因被奸人蒙蔽,一时行差,铸下大错,此生已无良机,来生必当牛做马以赎罪,只奢求秦姑娘一世无忧、万事顺遂,此亦是将军之愿。
全辉绝笔。
秦亦楠脑袋如同被棉花包裹住的鼓槌,一下下随着心跳节奏,敲打着后脑勺,沉闷而模糊。
她回想起全辉第一次将棠夫人带到连云城时,那自得的笑容。
那时候的他,沉浸在甜蜜的温柔乡中,殊不知,那只是为他编织的甜蜜的陷阱。
命运齿轮滚滚向前,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蝼蚁,被裹挟翻滚着挣扎向前。
冬日深夜,寒风料峭。
大理寺内依旧灯火通明,方知琢合上卷宗,上下动了动酸涩的脖子,起身将卷宗插回书柜上。
忽起一阵阴风吹过,书案上烛火微微晃动。
方知琢凛然一惊,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色人影,静静立于门边,不动声色地握上腰间剑柄。
待定睛看去,那道人影笼罩在熟悉的黑色宽大兜帽下,虽然依旧看不清楚面容,但他心下一松,手从剑柄上放下。
他惊诧问道:“怎么是你?”
恍然间觉得有些不对:“你是如何查到这里的?”
黑衣人并不回答,反而往前跨了一大步,不见她如何动作,桌案上就多了一封信笺。
她声音嘶哑难耐,听不出真声。
“这是全辉的供词……还请拜托方大人递交给陛下,处置高思邈,以慰枉死的将士们在天之灵。”
说着,她后退一步,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秦亦楠取到全辉的供词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方知琢。
首先,他是大理寺少卿,更重要的是,一如她一样,他也一直为方明意的死耿耿于怀并且暗中调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正直善良,清风霁月,秦亦楠明白,他便是将这份供词递交给圣上的最好的人选。
可当她提出这个提议后,屋内一片寂静,方知琢只是伸手将她扶起,再没有别的反应。
本以为他会如自己一般欢欣喜极,却没想到当她抬眸时,只看见方知琢拢着袖子,神色冷淡,不似欣喜,反而有些沉郁寡欢。
刹那间,她漂浮不安的心如同浸满了水的棉花袋一样,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方知琢走到书案旁,拿起薄薄的信笺,并没有打开查看,反而指尖轻点,若有所思。
“这份供词从何而来?”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机缘巧合,也是全辉临死之时良心发现,方才留下了这么一份口供。”
秦亦楠捡了些重点,三言两语把全辉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方知琢点了点头,拧紧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且不论你是如何取到这份供词的……”
“一份供词能有什么用,就算全辉站在高思邈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幕后主使,是你害死了黑甲军那么多人,你以为陛下会杀了高思邈?”
他摇摇头:“你太天真了。”
方知琢回想起那天小皇帝对他说的话,胸口依旧充满了怨念和不甘,但又能怎样,只要小皇帝仰仗着高思邈一天,小皇帝就一天不会审判他。
他叹息着道:“如彻查高思邈,势必牵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朝野动荡,加上齐国虎视眈眈,梁国又暗中窥探,内忧外患,受伤的还不是百姓。”
秦亦楠听得他这一番解释,如同双脚踏进沼泽地,不断地下陷,却无处可逃,只能慌张无助地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知琢闷闷地摇了摇头:“全辉在大理寺一年多,都没有开口,交到了梁国人手中这才几天,就冒出来了这么一份口供。”
“若我是高思邈,倒可以反咬一口,说你与梁国人勾结,陷害当朝官员,反正如今全辉已死,死无对证,还不是凭我一张嘴说了算。”
兜帽下的呼吸声急促了很多,屋内前所未有的安静,只听得窗外呼啸的寒风声。
良久的沉默后,秦亦楠紧绷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这条路行不通,换条路便是了。
她上前欲从他手里抽出那张信笺,却没有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