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瑜长公主回眸瞧见方知琢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了亮,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些许。
一阵风吹过,带来不知道是谁的一声轻叹。
“你……想好了吗?”
方知琢喉咙似乎被堵着,郁结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阻,亦或是该不该劝,他只得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再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十几年的感情,就这么断了也太可惜了……”
杨若淳有些意外,方知琢居然是来劝和的。
说到十几年的感情,他也清楚,面前的小侯爷年少时对阿瑜的那场轰轰烈烈的暗恋。
所以本以为当他知晓自己与阿瑜要和离,必然会心里欢喜,指不定在心里角落处都放上鞭炮暗自庆祝了。
但是小侯爷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自持。
杨若淳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玉瑜长公主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没有胡乱摔东西,反而平静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安安静静的收拾东西。
就像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一样,蕴藏着更大更猛烈的狂风暴雨,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
“是啊,阿瑜,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玉瑜长公主脸上失望一闪而过,不再看向方知琢,垂下眸子,语气中满是坚决:“不必了,本宫想得很清楚,这婚,本宫离定了。”
她递给方知琢一张烫金单子,眼神示意他转交给杨若淳:“这里是当年彩礼和嫁妆的详细单子,彩礼基本没动,放在府后小库房里,还劳烦杨世子遣人清点。”
“至于嫁妆,”她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接着说道:“有几样皇兄赐下的贡品不在库房内,大多是女子手镯头饰等,还劳烦世子确认下去向。”
杨若淳脸上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羞讪,他稍微动一动脑子,便心知肚明,长公主虽性子张扬,却不是撒谎之人,必是自家母亲仗着长公主不会声张,做主动了她的嫁妆,应该是赏给了石芸秋。
他接过单册,想替母亲解释,但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知晓解释也没有用,母亲对阿瑜的态度摆在那里,总觉得她既已经嫁进了王府,就不要摆出高高在上长公主的架势,加上两年了还没有怀上孩子,更应该伏低做小才是。
他只得夹在中间,两头劝,两头讨不得好。
他攥紧了手中鎏金册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方知琢瞧着两人一副心灰意冷不想多做言语的样子,心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分开冷静一段时间也好。
他遂也不多做言语,只是默默打着下手,帮着玉瑜长公主将收拾出来的楠木箱子绑上了马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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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赵衙内一副吃瓜吃上头了的表情,追着方知琢进了百味楼,连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然后……”
方知琢翻了个白眼,连轴转忙了一天,早膳午膳都没有用上,已经日落西山,好不容易可以坐下用晚膳,身后还跟着个赶不走的尾巴。
百味楼里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分,小二殷勤地穿梭在各个方桌之间招呼着。
二人找到座位坐下,挥手招来店小二,随意点了些菜肴,吩咐他尽快。
很快,米饭菜肴就上了桌,方知琢接连夹了几口菜,口中嚼个不停,又吃了半碗米饭,肚子里这才感受到了些许饱意。
见赵衙内急得抓耳挠腮,抓着两根筷子前后颠倒,直勾勾盯着自己,满脑心思不在吃饭上面,就等着下文,方才慢悠悠接着说道:“殿下回了公主府,说是要去宫中请旨,若无甚变动,大约过两天和离的旨意就会下来吧。”
赵衙内很是唏嘘。
如此金童玉女很快就要分道扬镳,往前的恩爱还历历在目,真是世事无常。
玉瑜长公主要是和离了,那方知琢……
赵衙内突然想到些什么,用胳膊撞了一下方知琢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开心?”
开心吗?
方知琢也在内心这么一遍遍问着自己,他觉得他应该是开心的。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又重新回来,与上次遥不可及不同,这次感觉就在不远处,朝着自己垂下青枝,唾手可得的模样。
他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如多年前一样,迫不及待跑过去倾诉衷肠。
但是内心深处,仿佛割裂出了另一个自己,居高临下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甚至内心的波澜都比不过前几日瞧见秦亦楠与楚朗之一起游船来的震撼。
他也看不懂自己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将坐没坐相的赵衙内顶正,将他前后颠倒的筷子抽出理顺,在桌子上对齐,再塞回他的手里。
他挑挑眉:“这盐水鸭不错,虽是凉菜,鲜嫩多汁,你尝尝。”
“哎,不是,你还没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