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何远不由想起了王免讲的陋闻,苏州知州藏在府里的那位。
霁寒宵对上他的目光,好笑的摆了摆手,“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洁身自好的很,可没有这种爱好,再说我可不喜欢这种病秧秧的。”
何远也没深究他话的深意,倒是确定了这位病公子的身份,知州大人的男宠,可他本应该随着知州而入狱,现在却随霁寒宵来到了京城。霁寒宵一个边关将领,对苏州案却如此上心。霁寒宵避开他的审视对床上那位道:“瑞雪公子您悠着点,留口气,我给你带了一个你会想见到的人,——何益清,不陌生吧?”
瑞雪挣扎着起身,李副将适时扶了他一把。何远打量着这个名为瑞雪的人,由于疾病的侵蚀,让他的肤色都透着一股死灰之感。他眼中的悲郁浓郁四溢,让人难以忽视,整个人消瘦的仿佛只剩下骨架,就如同一团泡沫,微风轻轻拂过都能吹散。“何公子,咳咳——鄙人瑞雪,为苏州案做假账的人是我,咳咳——,我愿意自首以证明归亭的清白。”
何远立在原地,五味杂陈不知做何感想。如果他眼前这个自称是害死苏厌的人是个穷凶极恶、坏事做尽之徒,那他现在一定会冲上前去狠狠揍一顿,可瑞雪显然不是,不过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可怜人。他甚至尊称苏厌一声“归亭”,阅览《庆阳诗选》,何远甚至害怕注视他的眼睛,太过空洞而绝望。没人能想象他从一个有志之士沦落至此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庆阳书院的院长是你什么人?”
瑞雪的眸上又染上了一层悲伤的神色,“院长——咳咳……”这阵咳嗽太过猛烈,李副将在一旁轻轻地为拍击后背。“抱歉,我或许应该唤院长一声祖父。祖父很早之前为父亲订过一门娃娃亲,他们断绝父子关系之后,祖父赴京上任,父亲却凭着一纸婚书迎娶了母亲。这份愧疚使他做出了难以宽恕的事,真的很抱歉,归亭的死,我……咳咳,你怨恨我吧,不要恨院长。”
何远的目光由瑞雪身上转到了一脸无辜的霁寒宵,毫不怀疑这个人下一秒就能编出什么进京路上捡到个证人就顺带捎进度了这种说词。霁寒宵本来也打算这样说的,无奈身边的人太过聪明越掩饰越不够坦诚。“你不会是想跟陛下告发我吧。”
何远收回了目光,淡然说:“不会。”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霁寒宵刚说完,何远和李副将就默契地别过了头。
“将军这张嘴,真的没被人打过吗?我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李副将第一次见他家将军被人骂了还笑的这么开心,他要敢这么说,霁寒宵准会一巴掌拍他脑壳上。
“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他服丧,那个叫苏厌的人真的有这么好吗?”何远弹开霁寒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可他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迎上了瑞雪满怀自责的目光。“他对这世间所有生灵都怀有仁善悲悯之情。瑞雪,是你取的字吧,既然心有丰年又为何帮他们做假账?”
瑞雪眼中的血丝盘错交结,恍若一张紧密的网。“我……难以启齿,怕污了公子的耳。一切的过错都起源于我,罪大恶极,连恩赦于我而言,都是一种罪过。院长一世声誉,多了我这个污点。可说到底,你们毕竟师生一场,我本没有这个立场的,但也不愿你在怨恨中痛苦,释怀吧。”
眼前这个身陷囹圄的人,每个字都轻的微不可闻,却每句话都像在开导他。何远站在这间小屋中,光线昏暗,四周的一切切渐渐变的混沌不清。虚茫一片,茕茕孑立,然而耳边却是嘈杂不堪的,是他奔赴刑场时的声声漫骂,是斩刀落下的殷殷鲜血,亦是自幼时起的谆谆教导全都挤在他脑里,压的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