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御极殿,内阁与御史中丞皆当场澄清了青妩曾是云洲王侧妃的传言,皇帝下令必要揪出第一个传出此消息的歹人,并命沈之珣主管太子大婚事宜,暂居皇宫西苑。
沈之珣不记得是怎样踏出宫门的,回到西苑时夕阳西下。礼部已派人将西苑打扫干净,派了几个粗使太监宫女在院中候着。
沈之珣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而后似是再无一丝力气,枯坐在院中的汉白玉石凳上,看着天一点点地彻底黑透。
他什么都不想干,脑海中满是她的影子。
她与太子并肩而立,真是一对璧人。
他才反应过来,她真的不是他的了。即使他们有过一段感情,也是见不得光的,说出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明明院中已无他人,沈之珣却觉得压抑的很,像是要喘不过气来。自从她将他无情抛弃,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此时随着夜色而至,此时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两幅面孔,她在殿上,好一副毫无瑕疵的太子妃模样,竟是看都不愿看他!
她恭敬有礼地唤他“皇叔”,呵呵,好一个皇叔。
这些天来他尽量让自己恨她,将一切不好的词汇堆砌在她身上,来压倒他满腔的爱意,他以为他终于恨上她了,谁知爱和恨同时存在时,爱意与思念太过汹涌,竟将那处心积虑的恨轻易压倒!
他才发现他是那样想她,看见她的时候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去将她抱进怀里,将她揉进骨子里。
思念和苦闷在这一刻突然决堤,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死了,周身都毫无感觉,也不想动弹,时间的流逝仿佛毫无痕迹,就这样坐一夜吧。
如果这一夜能无限延长该多好,就不用面对明天,亦不用看着她为别人穿上嫁衣。
他再处心积虑有什么用,即使夺得了皇位,也没有她了。
沈之珣枯坐在黑漆漆的院子中,任由眼泪默默滑落。
然而日子还要继续,第二日一早,礼部侍郎就捧着册子在西苑静候了。
见他出来,寒暄几句之后便将册子呈敬,是太子与青妩的生辰,和描红勾选出来的几个吉日,以及长长的庆典步骤。
因是全权交由他监办,这些繁琐事宜本是礼部协调,就都需要沈之珣过目后再做定夺。
他接过册子,看到青妩的生辰六月初六,就快到了。
这是未来储君的大婚,并且是自宰相谋反案后王朝第一庄大喜事,定是要办的隆重,沈之珣翻看册子上记载的在帝都外亲眷入宫名册,竟是将在外就藩的藩王都召集过来参与典礼,恩威并施,是帝王的治国之道。
这样也不显得就他一位藩王在此了。
因着要监办大婚事宜,免不了去东宫,但沈之珣不想再见青妩,亦不想再听她唤自己“皇叔”,这个称呼简直令人绝望,似是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隔阂将他们二人彻底隔开。于是就把凡是要去东宫的事都交给礼部去办。
然而那日他钦点完婚礼纳彩物件回西苑的路上路过饕餮楼,忽然想起探子曾跟他说青妩与太子在此临窗欢谈……“欢谈”?在外都毫不避嫌地欢谈,那在东宫里岂不是耳鬓厮磨?!
他不敢去细想那场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饕餮楼走去,想去她去过的地方坐一坐。
刚将马拴在拴马石上,一抬头,恰好看见那位年轻的御史中丞从拐角处上楼的身影。
沈之珣上楼后,已不见林少虞的身影。他便没有可以去寻,这位名声在外的清正官员,他本来也无意结交。
于是到那日太子与青妩坐过的位置临窗而坐,随意点了几个小菜,温了一壶酒,满腹愁肠地看着天边的流云。
“王爷,光雾山那边有消息了。”身边的侍从低声道。
他嗯了一声,示意其过来讲。
“已通知光雾山的弟兄们,借此次太子大婚的好时机,提前分批次往帝都这边移动,精锐部队扮作普通人先进帝都那伽蛰伏,其余大部队埋伏在帝都郊外。弟兄们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就可动身!”侍从耳语道。
沈之珣眉宇间有一掠而过的孤注一掷,眼里冷光闪了闪,此次藩王及在外的皇亲国戚都可进帝都那伽,皆是守卫松散,他自己又是全权监管太子大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青妩厌弃他,离开他,愚弄他,那又如何?
他成了帝王,管她爱不爱,都要将她箍在怀里,留在身边!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太子妃!
皇帝夺走了本就属于他的一切,现在连他爱的女人都要夺走!
那么,是时候还回来了。
沈之珣颔首,眼中肃杀之气更胜,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吧!万事小心!”
侍卫得令便转身下楼,即刻出发去云洲。
沈之珣也乏了,无意赏景,更不愿触景生情,起身正欲离去,却听到楼下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