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和他爹还真像,尤其这是“嗯”的一声。赵荆山平时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一旦什么时候不想理她了,就“嗯”“啊”着应付她,没成想赵祈也会。
“娘。”赵祈忽然抬头,叫了她一声。
顾溪正喂赵祥吃枣,闻言应了句:“怎么啦?”
“娘,你要是想吃枣,我以后还给你打。”赵祈的手攥着衣摆,“只是,秋收假就要结束了,过两天我就得回先生家去上课,没空总是往家里跑了。要不然,我今天再多打下来一点,让娘吃个够吧。”
他说着,还想往枣树底下跑,顾溪一惊,赶紧拉住他:“赵祈!”
顾溪看见赵祈眼睛里的泪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不管不顾地说,跟娘回家吧,不用去你奶奶那里了。
可是到了最后,理智还是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战胜了情感。
这是两个孩子,不是两颗白菜,他们有生命有思想,照顾他们谈何容易。尤其赵祥才只有三岁,他什么都不懂,她也根本没有和这样小的孩子相处的经验。生活不是一朝一夕,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愉快地相处,以后就永远能愉快相处的。或许,留在赵母的身边,他们能够得到更加妥善的照顾。
顾溪如此想着,低头看向赵祥。
赵祥有一双和她八分像的眼睛,水润润的,盯着她看。
顾溪忽然又动摇了,这样懂事的孩子,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不方便呢,说到底不过是她自私罢了。
顾溪唾弃自己的自私,但是她又陷在自己的自私中,没有得到一种可以将她拉出去的力量。
“别不动弹了,走吧。”顾溪拉拉赵祥的小手,声音很低,“一会你奶奶该等着急了。”
顾溪捧着一衣裳兜子的枣子,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将两个孩子送到了赵家的院子门口。
“那我们进去了。”赵祈接过赵祥的小手,依依不舍地看向顾溪,“娘,枣子您自己留着吃吧,我们走了。”
顾溪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嗯”。
赵祈像是要哭了的样子,又生生忍回去,最终拉着赵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进去。
顾溪也快要哭了。
在见到这两个孩子之前,她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她捏了一颗枣放在嘴里,咬碎了,舌尖上蔓延出那股清甜的味道。顾溪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赵祈和赵祥走进去,她心想着,回吧,天都要黑了。
正此时,忽然听见赵香柳的声音:“哟,两个小崽子,还知道回来呢!”
顾溪脚步一顿,倏地回过头去,看见赵香柳端着一个洗衣盆子,大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赵香柳没看见顾溪,只是盯着两个孩子瞧。
“又去你们娘那了?”她将手里的盆子丢在地上,讥讽道,“这两天跑得可真是勤快呢,怎么样,她说要把你们接回去的话了?她没提吧?你们俩也真是的,贱骨头不贱骨头?长了两条腿就非得往那里跑?!”
顾溪呆呆地看着赵祈的脸色,一种极可怜的神色。
他的脸胀得通红,眼圈也通红,好像卯足了劲想要反驳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失落地垂下眼皮。
赵祈拉着赵祥的手要进屋子,又被赵香柳拦下。
“你站住,我还没说完呢,你俩往哪里走?”赵香柳瞪着眼睛,“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赵祈,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懂点事行吗,你先生给你放秋收假,不是让你去吃香喝辣的去的,是让你帮家里干活,你看你干活了吗?”
“你掉眼泪,你还有脸掉眼泪?”赵香柳的声音越来越高,“赵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娘,你娘死了,你娘不要你了!还有赵祥,你听到了没有,这里才是你的家——”
顾溪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大声道:“谁说我不要的!”
顾溪喊这一声用了全力,这或许是她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声音,把赵香柳震得一哆嗦。
赵荆山的弟弟赵连山和赵连山的媳妇都出来了,连邻居家也探出了头来看热闹。
赵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朝着顾溪的方向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娘——”
赵祥也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哥哥往哪里跑,他也跟着往哪里去。
顾溪一边一个,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冲着赵香柳道:“香柳,我以前做得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了,两个孩子这些日子没少受你们的帮扶,我也谢谢你们。但是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平日里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和两个孩子说话的吗?”
顾溪说得疾言厉色,赵香柳本来理直气壮,不知怎么,气势竟然委顿了下去。
赵连山的媳妇叫秀珍,看见两人吵起来,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是的大嫂,香柳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我就是那个意思,我说得一点都没错。”赵香柳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