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结束后，会议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在场的大都是头脑迅捷聪慧的研究员，相比起普通人来说，平时他们面临新发现总是脑子转得更快的那批人。
然而现在，他们一个个神色呆滞地坐在原地，根本还没能把刚刚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消化掉。
不等在座的人反应过来，那些本就是以投影形式参与会议的重要研究员与公司首脑们就已经纷纷切断全息影像下线。
也是直到这时，大多数人才意识到刚刚魏荣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又到底即将面临什么。
“魏部长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机械生命彻底造反了，我们被包围了？！”
“说什么保留文明的火种，早就准备好了飞船和燃料，意思是他们要坐飞船离开吗？”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谁来接我们走？”
“我们被抛弃了！涅盘被抛弃了！”
“怎么可能！我的论文才刚要发表到下一期‘生命’期刊上！我是未来生物学界的希望！我怎么会被抛弃，开什么玩笑！”
“原来我们倾注心血的研究，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吗……”
……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吵得陈辰脑袋里的轰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机械卫兵一个个鱼贯而入，排成整齐的方阵，将会议厅的出入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陈辰麻木地看着他们，脑子里开始出现走马灯。
最开始，她真的只想活下去而已，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
后来遇到伊瞬，她出于一时的恻隐之心救了人，也只是想等人伤好之后就把人赶走，远离所有的是是非非，能过一天是一天。
再后来，她跟着卷进疾风骤雨之中，被迫窥见一个又一个阴谋的影廓。那时她已将伊瞬当成家人守护，想着如果可以，以后两人一起安安稳稳，就算不行，至少也让伊瞬能达成所愿，自己总归不算白活。
但现在，魏荣的出现让一切彻头彻尾地变了。
原来零墟一早就打算抛弃人类离开，原来所有人从最开始就是弃子，原来就连伊瞬不惜放弃生命都要坚守的两块神石，也根本就在零墟的计划之中。
那她们对神石的拼死相互算什么，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算什么，这一辈子从出生就开始的奋力挣扎又算什么？
她们都活该死掉，实验体都活该在经受惨无人道的研究后献祭掉，研究员们也都活该在被榨干所有价值后牺牲掉？
凭什么。
凭什么啊！
陈辰好愤怒，怒火几乎燃烧到了顶点。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被人欺骗的屈辱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怨恨过这个世界。
即便是在她被抛弃街头饥肠辘辘的时候，即便是在她为了抢一口吃食被人打得肋骨折断动弹不得的时候，她都从未，真正怨恨过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她心冷了，血也冷了，整具身躯却被狂怒烧得滚烫。
生而为人，一辈子过得猪狗不如，被人当傻子骗，当菜割，还要被当着面、踩着脸念诵活埋的悼词？
去他娘的！去他娘的！！！
演讲台前，机械周锐已经从队伍后方优雅地踱步至阵列最前。
她微微扬着头，环视场内一圈。
又转过身，低下头，对着坐在演讲台侧席，始终一言未发的洛九天躬身行礼。
“洛先生，一直以来，您都是我心目中最尊敬的人。如果没有您当初的超前理念，人类将停滞于落后时代，科技的发展也将减缓上百年。只要您愿意，我方欢迎的大门将永远向您敞开，与您一同聆听至高之上的钢铁脉搏，一同探寻人类尽头的生命真理！”周锐用有些机械的声音与微微颤抖的高昂语调说道。
炽白的灯光下，洛九天瘦削的脸毫无血色，平静的面容与他对面神情激动的周锐相对，却显得他反而更像那个接近机械的人。
他盯着周锐看了两秒，才缓缓启唇：“很抱歉，我拒绝。”
清浅柔和的声音说着斩钉截铁的话。
周锐根本没有想到洛九天会拒绝，僵硬地抬起头：“……为什么？”
洛九天薄唇一抿，道：“坦白而言，我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启动核爆的理由，正打算调查究竟。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我都可以肯定，我在任何时刻都不可能把对生命的无差别屠杀视作为值得歌颂赞扬的行为，我也并不认同‘机械化是一切生命的最终形态’这一观点。所以，周锐小姐，你我道不相同。”
周锐弯着腰正在原地足有两三秒，最终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洛九天：“没想到，竟然连我曾无比敬佩的您都会说出如此迂腐的话。看来，人类的眼界确实被□□禁锢得无比狭隘。”
“站在我的视角，你把机械化奉为唯一神的理论也同样狭隘。”洛九天轻笑。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