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意识到自己仍被绳子紧紧捆绑。他不敢高声呼喊,只能试图用背后的双手摸索着解开绳索。就在他痛苦挣扎,满身冷汗之际,那少女却又不紧不慢地走了回来。
她左手举着蜡烛,右手提着个木箱,黛眉细且弯,笑容中几许调皮。莹白如玉的脸与绯色的唇在烛光下相映成趣,却都不及那双灵动清澈的眼来得耀眼,泠泠的直透进人的心肺。
萧子然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
在那些当权者欲望膨胀、重税压迫百姓的日子里,他所见到的目光无一不是充满绝望、怨恨、阴谋甚至是疯狂,唯独没有如此的灵动清澈。
像是……怎么说呢?像是深山老林的精灵一样,纯净、轻灵而又神秘。
即使尚且年轻,含苞待放,但她无疑是好看的。然而纵是如此的好颜色,也在那双让人一见忘言的眼睛下黯然无光。
“姑娘,你忘了解开我的绑缚。”萧子然愣神了一瞬,连忙提醒道。
他心中暗自惊讶。自己向来冷静自持,谨慎小心,竟会在这等紧迫关头心神恍惚,沉醉于这般无关紧要的思绪之中。难道真是因为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而昏沉了头脑吗?
穆宁款款走上前来,蹲下身,拉过他的手。
“姑娘,请自重。”萧子然急忙想要抽回手臂,却发现力不从心。
他此时确实有些虚弱了。
穆宁微微蹙眉。她并未多言,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脉搏上。片刻后,她放下了萧子然的手,转而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木箱——里面装着几个小布包,纱布和各式药材。
萧子然转念一想,这少女戴着宫牌,深夜独自来尚药局,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想到自己刚刚的言语,顿时颇有几分内疚尴尬。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女毫不避忌,一双手伸了过来就开始解他的衣衫。
饶是萧子然刀口舔血,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却并没跟异性打过多少交道。一时间欲言又止,面色复杂难辨。
穆宁才不管他有什么奇怪的心理活动呢,动作麻利的给他把上衣扒光了,打开自己的两个布包——一个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刀具,另一个则是长短粗细各异的银针。
“你中毒了,此毒性急,若是当日不除,便是终身难解。”穆宁皱眉道。
她回想起原书中描述的情节。萧子然身为不败战神,却英年早逝,病死于沁江之畔。如今看来,只怕也是此毒在作祟。
若是萧子然能多活几年,这天下鹿死谁手,结局怕是还要改写呢!
把他救下来,以后会是个不错的筹码。
心念电转,穆宁手上麻溜的就给此人放起了血。
嗯,给人类治疗当真轻松。不像大型猛禽,挣扎起来力度惊人,稍有不慎都可能被误伤。
放出了毒血,又用嘴吸出了余毒,直到最后一口深黑色的血液被她吐入专门准备的瓶子中,穆宁才收起刀具和瓶子,转向了那排银针。
在她没看到的角度,萧子然的脸早已经红得充血了。
她的手指灵巧而稳定,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画师在细致地描绘一幅精妙绝伦的画作。每一根针,都在她的指尖下精准无误地刺入萧子然的穴位,仿佛她与这些隐秘的穴位之间有着不可言喻的默契。
少女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全然不见了平时的狡黠与玩笑。每一次的穴位选择和针法调整都显得那么自信和从容,仿佛她能够洞察人体内最微妙的变化。
萧子然看着看着,竟痴痴入了神。
这一系列操作虽然繁杂,但穆宁却动作熟练,行云流水。不多时,她便完成了所有穴位的针灸,转头去木箱里拿药。
轻轻为萧子然抹上镇痛的药膏,又迅速挑选出几株有止血功效的药草,嚼碎了敷在萧子然伤口上,最后细致地用纱布给他缠了几圈,在他背后系了个结,穆宁这才满意点头。
思索片刻,又取出一个石榴红落花流水游鱼纹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从中倒出一粒绯色药丸,塞进萧子然嘴里。
对方下意识吞下。
“是在下唐突了,多谢姑娘。”萧子然在她细心施药包扎的过程中,费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终于在声音中恢复了平静的音调。然而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却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
穆宁迅速收拾好药箱,语气不带一丝迟疑:“现在你能站起来了吧?此地危险,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他们的目标一致——逃离这座充满阴谋与危险的皇宫。既然目的相同,那么合作便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有这样一位五边形战士协助,总比自己单打独斗要来得更有把握。
当然,穆宁心中的这番盘算,萧子然并不知情。他只将她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除了深深的感激,还有些微妙而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是以虽然心知以自己严重的伤势,多半是行动受限,却还是借助墙壁努力地尝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