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浅笑,“你躺在那里,我急得快死了。先前你坐在轮椅里,坐了很久,那时虽然也心疼你,可你总在我面前,总被我推着走,我是不大担心没了你,也看不见你的,可是那时,你知道,我好心疼……”
“却又没什么人可以说,我去看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十相门终极局之后是什么……”
“我走时,你一句话也没同我说,好像再也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好像不知道来同你告别的人是我,好像,也不会再有站起来同我说笑的一日……”
“沐云,”坐在轮椅上的秦川最后伸开双臂拦腰抱住站在面前的沐云,将头埋在对方的腰腹,“所有的一切,真的结束了吗?终于结束了吗?”
沐云没吭声,只是静静让她抱着。
彼时日光落,浅浅一层金辉铺洒在二人身上,照出一种孑世的孤独。
他们明明是两个人,但那种孤独,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不溶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末了,沐云俯下腰,解开秦川的怀抱,将人小心抱回床上,两日来便都是如此,秦川仿佛没了走路的能力,去哪儿都是沐云代劳。
尤其,只要日光一收,即便秦川身上铺了很厚的毯子,穿得也一点凉风透不进去,就连一张俏生生的脸也要低下头才能从总是罩着的风帽之内看到,哪怕就是这样,只要日色一收,沐云总要将她抱回床上,不让她受到一点寒气。
此时,也是如此。
秦川安安静静任沐云的照顾,全身心只是信任的模样,任何人看了也要觉得心中一暖。
可明明他,也不过将好未好的一把身子骨。
沐云走过了那么多独自一人的路,如今,总算有了盼头,有了期待。
一切,似乎便如枯树逢了春,虽然还没芽孢绽放,但枯树之内已经有了春色,一切的圆满,便只是时间。
再远的距离,也能抵达,更何况,只是轮椅到床之间的距离。
沐云将秦川放下时,秦川的手却不撒开了。
于是,一切只在不言中。
秦川乖巧躺在床上,陷在温软的被褥之中,她的手合围在那既瘦却又不很瘦,必要时还相当有力气的腰上。
沐云瞧了瞧,轻声:“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秦川便抿紧了唇,末了吐出一点不开心:“谁说?我好得很……”
沐云低眉,愈发温柔而耐心:“乖……我都在的,只要是你,只要你好了,我什么都依你……”
终归山长水阔,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手上便落下萱草纸一般干净的掌,可,在这掌还没碰上秦川手的那瞬,秦川的手倏一下松开了。
她将自己埋进被子中,似乎带了气,闷闷的声音传出:“那你走……”
隔着被子,沐云替她将被子拉好,似乎想要拉开,告诉对方别这样,容易憋着,可是,手终于还是停在了最后,换作轻拍:“嗯……”
他轻声答应:“别急,我在的,就在这里,你只要一出声,我就在了……”
沐云照旧轻手轻脚走向门口,身后,秦川便又猛然掀开了被子:“沐云!”
“嗯。”沐云立即停步,回头,耐心去等后面的话。
“我们走吧……”
“好。”
这样的话,秦川同他说过一次。
而这次,还是相似的情况。
“我说我们走吧,”秦川将话又说了一遍,“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开这里吧。”
沐云微合了眸,长睫压着最后一点日色盖住了他的眼。
“好。”
依旧如最初一般,他懂的,他明白的,而他,也只是一味地认同。
“那么,”但这次,秦川又道,“龙城怎么办?”
这话,她方才已经问过一次。
“龙城,本来没有,”沐云淡淡,“以后,也便不会有。”
“准备好了?”
沐云点头:“嗯。”
“什么时候?”
“明天,我们走时。”
秦川不再吭声,好像一切终于圆满,也一切终于都要结束。
“沐云,”可偏偏到了最后,到了沐云再次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道,“以后,我们会很好很好的,比所有时候都要好……”
“嗯,”沐云的声音愈发地轻,“会很好很好的……”
而后,他转身走入漆黑的夜。
是夜,夜色浓重时,有人从临时搭建的这处休息处摸出,摸入沉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