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蓦然间,一个念头闪了过去。
她突然想起,当年在千山阁,千山老头第一次教她画人像时说的话。
千山老头说,每位千山阁的阁主,画功一定要好,因为当览星阁换新阁主时,他们会为新阁主作一幅画像,送到览星阁,以示对新阁主的认可。
这些画像,被收在览星阁的藏书楼里。
览星阁的藏书楼,指的应该是逐日楼。
逐日楼是个三层小楼,据说一楼收藏着各种典籍,二楼放着许多密而未发的重要记载,而三楼,除了阁主,没人知晓是用来做什么的。
画像,或许就放在三楼。
只要她能进入逐日楼,就能确定叶北宁到底是个大麻烦,还是千山阁选出来的新阁主。
打定了主意,她从榻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桌前。
叶北宁听到脚步声,没抬头:“醒了?”
“属下实在是因为心中愧疚,无法入睡,”九笙盯着他,“阁主,属下错了。”
他笔尖稍停,缓缓抬头,眸光里全是——你又发什么疯。
忽略掉他眼中的深意,九笙道:“方才属下一直在想,属下能评得上佳,得赏赐,入一品堂,没挨云阳的欺负,这些都仰仗阁主的照顾,可是,”她叹口气,“属下竟写了阁主那么多坏话,实在不应该。”
“所以?”
“所以属下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为阁主,不,为王爷重新写一篇记载,属下要为王爷正名!”
“本王谢谢你,不用……”
“王爷可万莫这么说!”九笙把他的话堵回去,“若不再为王爷写一篇记载,属下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叶北宁把手抱起来,配合道:“你想怎么做,直说。”
“属下反思,之前那篇记载虽也公正,但那时属下毕竟与王爷相识日短,对王爷不甚了解,写的也不大全面,”她认真道,“这次,属下决定对王爷多做了解,多查典籍,定能写一篇满意的记载出来。”
叶北宁并不觉得,她查典籍,与了解他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他没反驳,就静静地听她说。
“属下想着,逐日楼里有许多典籍,多读一读定会对记载有帮助。”
“你想去逐日楼。”
“可以么?”
四目相接,九笙用自认为很诚挚的目光看着叶北宁,与他那道深邃地,似已经将她意图看穿的目光对视着,半点都没让。
毕竟,逐日楼里有阁主画像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千山老头知,阁主知,应该不会有旁人知晓了。
叶北宁怎么也想不到,她也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九笙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坦诚。
“可以。”
许久之后,叶北宁终于点头答应。他把阁主令丢给她,像丢了块破铜烂铁。
“多谢阁主,”她笑着把令牌揣起来,又问,“阁主,那第二件事……”
“你既有心意为本座重新写一篇记载,这第二件事,”他顿了顿,“本座再想想。”
“阁主慢想,属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叶北宁看着她的乐颠颠跑走的背影,叹了口气,摇头失笑。
九笙先回了九品堂。
去逐日楼需得路过好几个堂的地界,白日里人多眼杂,容易出闲话,还是夜里去比较稳妥。
待到入夜后,阁中史官不怎么走动了,九笙才走出门,一路朝逐日楼而去。
逐日楼只有阁主才能来,门边终年有护卫把守。
“属下奉阁主之命,来查阅典籍。”
她把阁主令拿出来,门口护卫抱拳:“史官请。”
进了逐日楼,九笙也不耽搁,关上门,直接沿着墙角的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很大,却空空荡荡的,以至于悬挂在正中的几幅画像,显得尤其突兀且扎眼。
九笙边靠近画像边数了数,一共五幅,对应着览星阁自建阁之初到如今,共历五位阁主。
她脚步一偏,直接往第五幅画像而去。很快,她就从这幅画像里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这幅画像是千山老头画的。
千山老头做画有个习惯,他喜欢先观察,再落笔,画上有许多凸显细节之处。
若是画人,什么被风吹起的发丝,额头脸上的纹络,嘴角弯起的弧度,甚至衣袍的皱褶,都会被他画出来。
他的画,九笙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二,画上的人,不是叶北宁。
九笙看着画上极尽陌生的人,低声道:“果然是变了一个人。”
叶北宁若是千山老头属意的阁主人选,必会有一幅画像挂在此处,可是……
这里没有他的画像,也就说明,他不是千山阁选出来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