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掉拖鞋,她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再次怕得战抖。
除了黑暗别无他物的眼下,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攥在手里……
她抓住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那东西源源不断地传来融融的温度,整体很柔软,但局部又有茧子之类的触感,她手指试着摩挲,还摸到了表层结有的一层沙沙的颗粒物——
她抓住了他的手。
他怔了怔,也握住了她的手。
两只小手依偎,她倏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用力地捏了捏,那只手用同样的力道回应了她。
她惊叫出声:“林柏楠,你的右手能动了!”
“笨蛋,你才发现?”
“什么时候的事?是做了手术变好的吗?”
“……不然是魔法吗?”
“呜呜呜,你别生气嘛……”
“……袁晴遥,不要拿我的衣服擦鼻涕!”
“呜呜呜,对不起……”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两颗小心脏都比平日里更有力地撞击着胸膛。
只不过她是因为害怕,他是因为被她牵手了。
那天晚上,隔阂和所有的不愉快通通被吸进了黑夜,慢慢的,袁晴遥也不再感到害怕了。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林柏楠的力量,也是第一次发觉,原来林柏楠也可以在她需要守护的时候及时出现,给予她心安和温热的手心,好似转角处为迷路的夜旅人提供光亮的一盏灯,是驱散她漫漫暗夜最温暖明亮的光……
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在大人们回家之前,二人一直在聊天,聊彼此的新同桌,聊彼此最近的生活。
袁晴遥还想起了明天早读要默写语文课文。
她问林柏楠背课文了吗,他说早背会了,她说她还没背这下完蛋了,他说他背给她听让她记好了。
他说一句,她重复一句、记一句。
背着背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从清晰的跟读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喃喃,而后,他的肩头一沉,她平稳的呼吸声送入他的耳畔。
“……袁晴遥?”
他悄声试探,无人应答。
她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他保持一个姿势不敢动,柔柔的笑意包围了唇畔。
睡吧。
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魏静回来时,见自家灯火通明,心中生起了困惑;当她看到沙发上头靠头睡着的两家孩子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等走近再一看,她又被吓了一跳!
小男孩俨然一副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模样——
他的裤子和衣摆都沾满了土,两只鞋子不见了,连袜子也丢了一只,他光着的那只脚蹭得脏兮兮的;他的手掌磨破了皮,发红的皮肤表面除了黏糊糊的血丝,还盖了一层灰黑色的沙土;他上衣胸口的位置还黏着一坨亮晶晶的鼻涕。
魏静惊讶之际,门铃响了,是蒋玲前来接林柏楠回家了。
蒋玲进了屋,在看到儿子此时此刻如“落难王子”般的惨淡情景之时,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两个孩子睡得酣甜,灯光、脚步声、门铃声、低语声,都没将他们俩吵醒,两只交握的小手还掌对掌贴在一起。
蒋玲轻柔地背起了林柏楠,林柏楠依旧沉入梦乡,他像是累坏了似的死死昏睡了过去。
魏静拎着轮椅跟上了楼,在恢复了光亮的楼梯间,她捡到一只拖鞋和一只袜子,林家的门厅口,躺着另一只拖鞋……
第二天早晨。
林平尧照常送林柏楠上学,除了外出学习或出差,早上都由他开车送林柏楠去学校。
为了避开学生们进校的高峰期,他们通常提前一小时出发,提早半小时到达班级。
林平尧背着林柏楠,蒋玲拿着轮椅,小轿车停在楼下。
来到一楼时,单元门口立着一只小小的人影。
小人儿双手抓着两条书包背带,在听到声响后,她转过身来,小圆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她身后笼罩的熹微晨光交相辉映,她可爱得好像初升的太阳。
是袁晴遥。
是因为早上起不来,所以从来没和林柏楠一起上过学的袁晴遥。
趴在爸爸背上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急忙拉扯衣袖,用袖子包住了自己的两只手……
两只手掌都擦了药膏,他不想让她看到。
“林叔叔早,蒋阿姨早!”
“遥遥早,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林平尧一边向小姑娘问好,一边将林柏楠放进车的后座。
“我今天想和林柏楠一起上学!”袁晴遥小跳步绕过车尾,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坐了进去,兴奋地用手指戳了戳林柏楠,“我们第一次一起上学,我以后也想和你一起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