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本应带着些凉意,可屋里却暖和得很,空气中弥漫着药的苦味,又有一丝清香,最里面的雕花木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姑娘,看起来不大好,病恹恹的。
路昭月再有知觉时只觉得嘴里好像含了个东西,苦得慌。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感觉苦。
在记忆中,她自请和亲,愿修两国之好,可没成想霉运当头,恰逢离国皇室内乱,她这个临国公主惨遭毒杀。
周遭人语喧哗,有些吵闹,她微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边上陌生的丫头和婆子便蜂拥着围了上来。
“哎呦,小姐醒了啊!”
“醒了醒了!”
她支起半边身子朝床边痰盂一吐,将含在嘴中的玩意儿吐了出来。
可还没等嘴里苦味消去,旁边的一个嬷嬷又不知从哪拿出来了一个小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脑子一片空白。嘴中的苦味蔓延开,她转头又想吐,可那嬷嬷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回了床上。
“哎呦我的好姑娘啊,这参片可是最滋补气血的,别吐啊。”
路昭月一听,补气血,好东西,便止住了想吐的念头,乖乖靠在床边,目光清澈,看起来听话极了。
嬷嬷见她乖巧的样子,这才松了手。
路昭月也是摸不着头脑,她明明饮下了毒酒,怎么会还活着呢。
她看着这些面生的丫头婆子,嘴里叼着参片含糊不清地问道:“这是哪啊?”
“你们是谁啊?”她无视对方错愕的表情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方才给她喂参片的嬷嬷听她这么问,一下子慌了神,旁边的小丫头也急得泛了眼泪花。
“小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丫头懊恼得捶着自己,匆匆拿衣袖揩了泪珠儿。
嬷嬷也只是一时失了神,这才向路昭月解释。
“小姐您忘了,这是您家啊,我们都是您的下人啊。”嬷嬷拽着旁边掉珍珠的丫头,指着说:“这是茹儿啊,您真是病糊涂了!”
路昭月看着这些人,自己肯定是不认识的。
“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茹儿哑着嗓子应了她。
“小姐名唤聂遥,是太医令聂钦州大人的独女。”
聂钦州这个人路昭月知道,是临国太医院的太医令,官至正五品。主要为皇上太后与公主诊治,她还算比较了解,是个医术高超又宽厚的医官。
这么说来,她死了,但又活了,还成了太医令之女。
茹儿开了话匣子,便止不住地说,叨叨了一大堆。
原本的聂遥身体弱,前几日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中了毒昏迷不醒,好在有个太医父亲,把小命救了回来。
若不是她重生占了这副躯壳,聂遥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好在阴差阳错,她也算魂归故国了。
这一次,她不再是深宫中为天下牺牲的公主,也全了她的遗愿,不入帝王家,安稳度一生。
昭华公主死了,皇上亲封公主谥号——昭云安华公主。
昭,日明也,光明美好。
华,光辉也,辉煌繁盛。
临国无人不称赞公主大义,毅然和亲,为国牺牲。
听闻公主死后,久未归京的右相出现在了离国国都,满脸血迹,抱着公主的尸首走出了皇宫。
一向沉稳冷静的右相像是疯了魔一样,在公主坟前跪了三天,哭了三夜。
离国也变换了风云,皇帝失踪,安平王执掌国政,下旨迎战临国。
听茹儿说,公主已经安葬,不在皇陵,按照皇上的意思,选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还栽了许多西府海棠。
皇兄还是疼她的,小时候说的玩笑话他竟当了真。
她说皇陵人太挤,她想出去住,要有山有水,要漫山的西府海棠。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了,她现在是聂遥,便只能是聂遥。
路昭月大概了解了自己死后发生的事,便打发了下人出去,只留了茹儿一人伺候着。
“你说我是吃错了东西中了毒?厨房在哪,带我去看看。”路昭月支起疲软的身子翻身下了床。
茹儿麻利地拿起搁在一旁的衣裙和褂子给她穿上,一边回她:“小姐是饿了吗?直接吩咐就好了,您身体还没大好呢,怎么能乱跑。”
“不是,”路昭月理了理褂子,转头对着这小丫头说:“我是去看看是什么个东西能把太医令的女儿毒翻。”
按理说聂遥应该懂药理的,她也是好奇,这人怎么会中毒。
况且一般的食物相克或者中毒的后果,顶多是腹泻呕吐,而这回却差点要了人命。
确实是有够离奇的。
若是伙夫无心之失倒还好,要是有人存心下毒害人的话,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