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后来的日子,荧惑便成日摆弄她的地缝,用尽各种方法,将地缝织的更细更密。
更细密的地缝需要更细、更韧、可以随意变形的丝线。
翻开外婆的牛皮本。
让丝线变细、变韧、变得随意变形的魔药需要的材料真是又繁多又奇怪。
荧惑从此早出晚归。
她迎着暴雪爬上高山,寻找最嫩的雪莲花蕊。
她顶着黄昏奔向草原,在草地中蹲守最晚睡的蚂蚱。
她在黄沙中掏弄黄金,又在黄金上拓下一百条巨蟒的花纹。
她在树林里漫步,将金黄的树叶踩得咔咔响。树林里最红润的蘑菇、最坚固的野草、最跳脱的松鼠藏的松果都被她搜刮一空——可怜的小松鼠,家被洗劫一空,又得重新攒起松果。
为了地缝,荧惑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什么事都去做到。
最社恐的她某日甚至变成了最社牛的人。硬着头皮红着脸,向一百个人借了一百根丝线。
某日,火烧云血一样的红。
荧惑灰头土脸地捧着刚跟棕熊打完架抢过来的蜂蜜,端着胜利者的姿态返回教堂时。
火光,断垣,大火燃烧教堂,也烧入荧惑的眼眸,浇入她的心脏,瞬间吞灭她难得的愉快心情,甚至是任何心情任何感受。
荧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许她什么也没想。
血液都凝固了。
什么也感受不到。
好大的火,直冲冲地向天上冒去,好像真的烧到了天空,染红了云朵,血红的云好像在天空开出了一朵朵红灿灿的花。
暮色的夕阳迎来叹息的黄昏。
结束了。
神明的恩宠如同极夜中的烟火,在最后绽出最大最亮的一朵,亮得仿佛太阳升起来了。
可惜不是,烟火不是太阳,它在最亮的时候轰然炸开,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寂寞,比极夜更暗的黑暗。
人群。曾经教堂里那些堆满笑容、拥挤在一起如同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人群,现在也如麻雀一般四处奔命了。
神发怒了——
这条指令终于穿越一切进入了荧惑的脑袋,她终于意识到:神发怒了。
荧惑脚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地。
神发怒了……
那汇香呢?
神发怒了,那汇香呢?
荧惑不顾软了的双腿,疯了一般逆着火焰冲入教堂。
神明已经离开了。人群也已经离开了。
这里很安静,比荧惑的地缝还要安静。
火焦黑了围墙,一副衰败的模样。
这教堂,终于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回归了安静的本质。
神像下面,汇香正在流血。
红艳艳的,止不住的一滩血,就如同天上连成一片的云一样。
教态曾经洁白,神圣,是最靠近天国的地方。
而现在这里血红、焦黑、灼热,变成了撒旦居住的场所。
汇香眼睛已经发直发白,躺在教堂中央,神像的下面。
她昂头定定地注视教堂雕花的屋顶,白鸽站在房檐上,悲悯地低头。
好像注意到荧惑到来,她颤巍巍伸出手,荧惑连忙伸手,握住她因劳累干瘦如竹竿的手。
怎么会这么瘦?
怎么会一丝血色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荧惑想要带她去医馆。
却根本无从下手,到处都是血。
到处都是……
“救救她!你救救她啊!”荧惑崩溃地呼喊,她对着神像,在烈火之中依旧纹丝不动、坚固如山的神像,用平生最愤怒、最绝望的语气惨叫。
“救救她!救救她啊!”
为什么?为什么?
汇香这样的人,这样圣洁如神的人。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比她品格高尚。
就连这样的人也……
荧惑把自己囤积在地缝中用于救急的药水疯狂的往她身上洒。
可是人类创造的药水如何治疗神明赐下的伤痕。
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回天无力了。
汇香一直摇头,一直摇头:“不用了荧惑,不要这样了。没关系,没关系……”
即使到了今天这地步,汇香依旧……
她对荧惑笑,就仿佛是第一次见面那天,天很蓝,荧惑躲在织了一半的地缝里害怕地躲着什么时。
她遇见了汇香。
当时她伸手将荧惑拉了出来,一样的温柔地笑。
和现在一样的表情,和现在一样的话语:“不要怕,荧惑,不要怕。”
眼神逐渐涣散,已经支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