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不多久,门帘被掀开,巧枝袅袅婷婷地走至近前。
以往大娘子房里的丫头待她还算和善,这会却是神情严峻,芳云的一双眼更是牢牢盯死在她身上,巧枝陡地一惊。
巧枝行礼道,“大娘子。”
她低着头,小声地道,“大娘子叫奴婢来,可有什么活计安排?”
世棠继续吃桃子。碧衣问道,“巧枝,今日里可有哪些活未做完?”
巧枝低着头,道,“今日活计都做好了。”
碧衣一脸正色,又问道,“再问你一次,可还有哪些未做的?”
案几上香炉旁还摆放着汤瓶,巧枝仍是摇了头,“都做好了,碧衣姐姐。”
这个声音,就是那个要揪人皮的声音了,若掐出水的轻柔。
世棠起了好奇心,咬着小叉子,道,“抬起头来。”
巧枝不明所以,依言慢慢地抬起头。
确是一张俏丽的粉脸,只是眉眼间略显局促。这比阮妙彤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巧枝是二等丫头,平常够不着到主君主母身旁伺候。此刻离着世棠不过数尺之距,被盯得背脊升起一阵凉意,眼睛偷瞄了几眼赶紧低下头,开始打突突。
世棠坐在榻上,一腿打横一腿屈膝支着手臂。她咬着叉,眼睛煌煌如日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似端庄淑女,却似要杀鸡宰牛。
还以为多么国色天香的人物,世棠失望地斜躺回榻上,继续吃她的桃。
芳云对巧枝道,“既然今日里你做的好,大娘子便赏你一壶陈皮水。”一听到水,巧枝连忙推拒,“不不!”
阿吉打了门帘从屋外提进来一桶,径直到她身边,拍拍身边的木桶,冲她咧嘴,“别急,这儿还有呢。”
果然!她用后院井水代替山泉,以为小门户庶女吃不出来。她瞬间慌了神。
阿吉冷笑着道,“还不快喝?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出这个门。”
巧枝转身向世棠跪去,口中一连几个“大娘子”。
世棠懒懒地道,“听说你还想做六爷的枕边人?”
巧枝心里又是一抖,以头抢地,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世棠见她这般吓破了胆的模样,笑着道,“怕什么?喝完我替你问,只要你六爷应了,我抬你做妾!”反正也不是她养。
巧枝面如土色,六爷要是好唬弄她早就不是丫头身份了。这下她怎有脸面留在玉景轩,不老实当差又是肖想着主君的,这一道道问下来,巧枝早已慌得六神无主,这不是叫她去死吗。
口中求着大娘子,又叫着芳云姐姐,被阿吉摁着喂了半桶水,呛呛着吐出来。巧枝的母亲张嬷嬷跪在外面跟着求,世棠吐出桃核,拿帕子细细擦着手指。
芳云喝道,“快点喝,大娘子赏你的!”
巧枝趴在世棠脚边,哭着求道,“大娘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后院情况如何,世棠不是不知,这根本无需细想,哪个后院干净?可她讨厌一群女人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去宅斗打擂台这些乱七八糟。可她发现想清修无为还得先创造出适合修行的环境。
成亲当夜,贺启焱才进来多一会,梨香院便来要人,贺启安在贺府那么得脸,她就不信自己院趋炎附势的会少得了。
古代后院,夫君不撑腰,你顶着公主的名头也不会叫人服,何况她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庶女。这就是古时候妇女同志的地位,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可许世棠才不管这一套,如何管理下属她自有一套心得体会。与其费尽心力一个个逮,不如做那海纳百川,能成自己人当然好,成不了也无妨,只要别叫她知道。
竹心院。
阮妙彤自被抬进贺府,小日子一向过得不错。吃喝用度比在娘家好了不知多少,而且憋闷的时候还有地方发泄。
她最近不爽利得很,晌午饭不吃,跑去竹心院骂了隋兰芝半天,泄过了心头火,才大摇大摆地扶着小卉的手走了。
隋兰芝的丫头金坠指甲扣进了肉里,眼里恨得要死,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气,真是呕死了,“仗着肚子里头有货就横行霸道,每次窝了火总想着来咱院里撒气,她做什么这样作践咱们?”
隋兰芝整了整头上的发饰,方才被人揪着,钗发早已移了位。
阮妙彤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她不敢还手,甚至挡一下都不能,阮妙彤怀着身孕,要是有个好歹赖到自己头上,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怀着身孕这一条就已经顶大的了。”
“小娘——,”金坠不依道,“您和阮小娘都是六爷的小娘,您到底怕她什么?”
隋兰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是笑他人,而是是笑自己。有她这样的小娘吗?
后院的女人都指望着男人的宠爱过活,六爷对她的情意呢,来找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