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这段关系的开始,从来都不始于爱情。
只是因为,当年父亲重病去世,家里的经济情况却窘迫到没钱下葬。是杜家出了这个下葬钱,杜家对他们家有恩。
在母亲的耳提面命下,要报答杜家的恩情早已成为近乎基因代码般刻在赵筱甜本能里的东西。
所以顺理成章地,当杜玦稍微表示了对她的好感,她便成了他的女友。
两年来,她对杜玦殷勤小意、关怀有加,他生病住院是她照顾,工作受阻是她安慰,衣食家务更是由她一手包办。
因为不曾对人生有过什么要求和期盼,所以她偶尔甚至也能从这样的日子里寻觅出一些温情。
是的。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候,是有过那么一些温情的。
但从来都不是爱情。
更敌不过眼下这种创伤给赵筱甜带来的负面体验。
这段报恩的关系,该结束了,她想,
她为杜玦做的已经足够多。
除却创伤记忆被触碰的痛楚,此刻她并没有几分对结束这段关系本身的懊丧。
从踏进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曾经从这段关系中感觉到的些许温情,就已消散殆尽。
任何事她都可以包容忍让杜玦,唯独她的雷区,她不容许任何人在上翩翩起舞。
赵筱甜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最后环视一圈她一点点亲手布置出来的屋子,随即把钥匙留在玄关柜子上,开门离开。
坐在小区门口的椅子上时,她突然发现,裤腿上沾到了泥。
想必是刚才菜掉到地上时沾上去的。
她弯下腰想去擦拭,手中的纸巾却忽然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开始无法控制地急促呼吸。
紧跟着,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她完全没办法自由地呼吸,胸痛、晕眩也接踵而至。
虽然她长大了,早已习惯于把那些创伤留在内心的铁皮桶里,让它们在里面尽情燃烧爆炸,而不表现出来。
但她终究没法剥去那段时光留在她身上的另一个刻痕。
呼吸性碱中毒。
只要过度触碰那段记忆,又或是极度的紧张焦虑,就会发作。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控制呼吸,也极力告诉自己要赶紧冷静。
然而那些恐怖痛苦的记忆盘旋在她脑海里,让她不得不陷入强迫性的重复体验。
手脚开始麻木,皮肤也开始刺痛……
再这样下去……
不知不觉中,赵筱甜整个人已经滑倒在椅子下方,旁边包里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正迷茫痛苦之际,模糊中,她看到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消息跃然于屏幕上。
“筱甜,你还好吗?”
发信人——妈妈。
丝丝暖意注入心田。
人却缺少什么,往往越想得到什么。
眼下这条充满关心意味、来自母亲的消息,一下子把她从痛苦回忆拉回到现实生活中,那些负面情绪也随之减弱许多。
她整个人终于得以稍微冷静下来。
随之勉力从模糊的视野中分辨出手帕所在,抖着手指,把手帕覆在自己的口鼻处。
几分钟之后,过度通气的症状总算缓解。
再看那条消息,却发现“人是物非”。
之前在出租车上,她收到一条备注为“商遇珩”的好友验证。脑中立时跟那位天潢贵胄对上号,她便赶紧通过了。
刚刚那条消息,正是他发来的。
原话是——赵筱甜,你还好吗?
是了,她妈只会叫她“死丫头”、“臭丫头”,根本不会叫她的名字。
刚刚那是她在神智混乱之际,一厢情愿的弄错罢了。
赵筱甜坐在地上,靠着椅身休整,发现后面还有一句。
“我认为,你的伤势最好还是去医院就诊。”
再下面是一笔五万块的转账。
赵筱甜正因这数字而略感惊愕,这时有路人发现她难看的面色、散落一地的东西,热心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现下赵筱甜虽还有些难受,但已经比刚才好太多。
那位商家贵子大概不会想到,他无形中给予了她怎样的帮助和希冀。
虽然算是误打误撞,但已足够让她心生谢意。
所以,不管他是为了酬谢也好,“报销”她的治疗、误工费也好,这个五万块她都不能收。
赵筱甜对路人淡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慢慢起身回到椅子上坐着。
再看向跟商遇珩的对话框。
心里多了一丝感激的温度。
“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她发自真心地这样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