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颜华喝得好像不是那么尽兴,就借着酒劲向桑巴次仁嚷道:“我们藏族人喝酒时流行一个笑话:喝酒不唱祝酒歌,便是蠢驴喝水多。你们夏尔巴人不是都能歌善舞的吗?给颜兄唱一个助兴吧?”
桑巴次仁大嘴一咧:“哑咕嘟(棒极了)!”顺手抓过一桶鸡爪谷酒,站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借着醉意边舞边唱,他唱的是藏语版的《天地酒令》: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亏天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
颜华平时的酒量还是蛮大的,但因为这次是第一次喝鸡爪谷酒,二桶下肚后,已经半醉半醒,这时天色已晚,他醉眼朦胧的朝窗外珠峰的方向瞥了一眼,珠穆朗玛的夜空在千禧年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抹余晖里,呈现出一种特别孤独的神性……
“颜兄,又在想你的神山啦?”巴布关切的问道。
颜华摇了摇脑袋,好像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挥之不去……
这里桑巴次仁凑过来,用他很普通的普通话说道:“虽然我接触过很多登山客,但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为了爬上山顶像不要命似的?”他这个问题似乎在试探颜华。
“因为山就在那里。”颜华不假思索的回答,关于这个问题,已有很多人问过颜华很多次,也可以说这个问题是所有登山者经常面对的问题,当然一千个登山者,有一千种攀登的理由,但只有这个回答,是最朴实无华又最直抵灵魂。
“因为山就在那里。”桑巴次仁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他喃喃自语,仿佛是悟到了什么深刻的涵义。
“这可不是我说的。”颜华补充道:“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在五十多年前的一次珠峰冲顶中壮烈牺牲的。他的名字叫乔治.马洛里。”
“听说他的遗体至今也没有找到。”巴布不无遗憾的说道。
“不用找到,他已经变为神山的一部分,那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属。”桑巴次仁说完又补充一下:“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老登山客说过的。”
“是啊,很多登山者却留在了山里……”颜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感伤,他吸了一大口鸡爪谷酒,语气诚恳的说道:“我这次来,除了希望要登顶成功,还希望你们帮我了都一桩心事。”
“什么心事?”桑巴次仁和巴布却有点好奇。
“我想给弗里西西立一个墓碑。”
“谁是弗里西西?”还没等颜华讲完,桑巴次仁和巴布就不约而同的问道。
“就是一个留在了山里的人……”话音刚落,颜华的脑海又浮现出那双充满渴望与乞求的眼睛……
【1-3】
差不多两年前,也就是1998年元旦过后不久,颜华第二次来到西藏,这距离他第一次来到西藏的时候已经相隔七年之久。七年前,他还是北京大学医学院四年级的一名学生,也是一位极限运动的狂热者,他当时参加了一个“万里走单骑”的自行车极限运动,从北京出发,一路向南,先来到广西的北部湾,然后又一路向西,穿过川藏线来到西藏,来到了珠峰大本营。
颜华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当他第一次近距离仰望珠峰时,的那种直抵灵魂深处的震撼感:在一望无垠的魔幻蓝背景下,珠穆朗玛显得更加的巍峨宏大,气势磅薄。它顶峰上的皑皑白雪、圣洁无瑕,在日落的余晖里,从金色渐渐的渡到红晕,像是这颗行星坦露的心脏,它在跳动着……颜华仿佛灵魂被抽离,兑换成珠峰顶上的那一抹旗云,缠绕在顶峰周围……现在,他终于读懂那段诗词的含义:
珠穆朗玛
我至今才明白
我生命中所有的缺失
都存放在你那里
……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酝酿,七年的期盼……颜华终于来了,他这次的登山计划,是想效仿他的偶像“山峰先生”——意大利登山家莱因霍尔德·梅斯纳尔,“山峰先生”梅斯纳尔曾经在1978年5月份,一个人,在没有携带任何供氧设备的条件下,成功登顶珠峰。但这对于非职业登山者的颜华来说,无疑是一个疯狂的举动。虽然这七年间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来到西藏后,又立马到登山学校进行两个月魔鬼般的高海拔适应性训练。四月初,他来到珠峰大本营,又开始了更加苦逼的实地适应训练。他每天从大本营出发,从海拔5800m-6500m-7028m-7500m来来回回反复演练。
四月中旬的一天早上,颜华早早醒来,他感觉腹部似乎在隐隐作痛……是连日来高强度训练带来的疲劳所致?还是昨天晚上酥油茶喝得太多了?颜华苦笑了一下,他坚持爬起来,开始了他一天常规的训练……
颜华攀爬一段时间后,进入了一段狭长的谷地,此处三面环山,东面是向东峰,南面是珠峰北坳,西面是章子峰,北面仅有一个弯形的出口,由于这种特殊的地形地段,进入谷地的空气非常的稀薄,是最容易引起强烈高反的地带,很多登山者往往在此半途而废,因此该谷地被称为“魔鬼地带。”
颜华虽然没有出现高反,但也略感不适,腹部的疼痛也似乎加剧了,他找到一块黑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