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折的面,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叶非折的传闻。
譬如说那个世界里杀人如麻的魔尊,即是旁人对叶非折的印象衍化而生。
不平事、千岁忧和他大乘巅峰的修为也都留在那个世界。
算起来,回到玄山世界的叶非折是真正孤零零一人,说句孤家寡人不过分。
他望着一叠一叠绵延至天上去的火光茫然出神,总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是遗忘了什么生命中至重要的东西,才会这样茫然若失。
火光融化了冰雪汇入海水,将海上也染成一片跳动的红,倒映进叶非折的眼。
最后,这位不知所以的年轻魔尊在海上,在一页小舟上疯狂大笑起来,笑到喘不过气,像是在笑自己的不明所以,又像是宣泄难以名状的压抑阴暗。
他晚上开始疯狂地做同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玄山上好端端地当仙首,当千岁忧的剑主,叶家家主仍未飞升,哪怕是他当了仙首,也不妨碍叶家家主忧心忡忡地训他。
方渐鸿接过玄山掌门的担子后,没了原先的稚嫩跳脱,被磨练得愈发老成持重,像一个名门大派掌门人该有的样子。
要是不私下师兄师兄地恳求自己替他收拾烂摊子就更好了。
临云鹤在山河之间奔走时不忘写下一本又一本的话本,每次叶非折收到都要愕然几秒,心想这也能拉郎配也能编?
怀霜涧闭关不出,专心剑道,叶非折总觉得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说不定是她的飞升之日。
有点为她高兴,又有点可惜最后一个能罩自己的师姐也飞升了。
江墨斗那边被不务正业的坠青天弟子气到脸红脖子粗还不忘端着宗主风范,跑到叶非折这里来诉苦时、被他再气到脸红脖子粗第二次。
没当场失控走火入魔真是江墨斗心性了得。
绍孤光依旧在练剑,而顾迟笔依旧在看书。
他们聚在玄妙峰上,谈笑风生,很多年前的春风吹过脸庞,他们也像是很多年前的少年们一般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叶非折第一次从这个梦境中醒来时,揉了很久的额角,才看向进来的侍女,问道:“这里是哪里?”
侍女不敢多想,战战兢兢回答道:“是魔宫中您所居的寝殿。”
这一次叶非折说话间隔了更久,说出口的也不过是疲乏一句:“我知道了。”
他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做的是同一个梦。
每次总要花费更久的时间揉额角清醒过来。
长此以往,一年年地积累下去,现实与虚妄的边界对叶非折而言终于模糊。
终于有一次,他坐在魔宫最高处的宝座上,下望时随口问了一句:“咦,我的千岁忧去了何处?”
下面的人莫名其妙。
魔尊已经将千岁忧束之高阁许多年,近百年来,更是连千岁忧的剑影也瞧不见,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无端提起千岁忧。
好在叶非折没有太过计较这个:“无事,左右是我的本命剑,没有找不到的道理。方渐鸿呢?”
下面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魔尊口中的方渐鸿,只会是他死去已久的同门师弟,上一任的玄山掌门。
莫非是魔尊暗示要把他们一群人送下去见方渐鸿?
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接着,他们等到的不是魔尊不近人情的冰冷质问。
魔尊似乎卸下了一点面具,变得更为平和,缓缓问道:“他今日没来玄妙峰?”
下面的人冷汗湿透重重衣物。
这种情形,不是他们疯了,便是魔尊疯了!
还没等他们在这两难的选择里做出抉择,就看魔尊摆了摆手,暂且放过他们,笑道:“罢了,之后我自会去寻他。”
魔尊这一笑之下,自冰封已久的面具下透出一点活色生香,如花枝春满,一殿生光。
底下的人有点恍惚。
他们忽然意识到魔尊尚且很年轻,不是魔尊前的身份更尊贵。
只要他想,世上所有的荣光都是这位叶家少主,仙门仙首的。
他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图什么呢……
之后的年月里,魔尊恍惚的概率越来越高,口中提及玄山,提及仙门六宗那些逝去的名字也越来越频繁。
日积月累地观察下来,下属大约对叶非折的状况有了猜测:
他记忆回到在玄山的时候,沉溺在身边故友亲朋统统活到了现在的假象里。
没有人敢去戳穿叶非折,也没人敢借着这个动心思打小算盘算计叶非折。
这一任魔尊的可怕,深深烙在他们骨子里。
走到最后,叶非折迎来了雷劫。
雷光里他微微蹙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像是经历过这样一场雷劫,没道理再经历类似的。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