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用完晚膳,便听见外头传来的敲门声。
晚玉去看,见来人正是陆醉身边随行的少年。
晚玉一向会见客下菜碟,这会儿倒是赶人了,“你来做什么?我家小娘子歇下了,并不见客呢。”
她说完就要把门关上,少年忙扶着门,皱眉低声道:“这位姐姐通融通融吧。主子现在还发着高烧,大约是昨夜淋了雨受风寒了。我本想着去医馆请郎中,可人生地不熟,一时不只求谁才好,便求到这儿来了。”
晚玉一听不是小事,便让人在外头等着,告诉他她去去便来。
她小跑着回房向初胭禀报此事,初胭拧着眉给了她银钱,让她和那少年去朱旭路请郎中给陆醉看病。
晚玉拿了银两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初胭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被陆醉闹得头痛。
她不晓得他究竟要做什么,几次三番下苦肉计,是看准了她心软吗。
可初胭深知,心软与怜悯不能任意施舍,不然总会酿成农夫与蛇的惨剧。
韵山端来一碗牛乳给她,低声说:“小娘子可要去看看?”
初胭摇头说不去了,可又偏偏解释了一句:“别让他过了病气儿给我。”
韵山又问:“那奴婢替您去瞧瞧?”
初胭被说得烦了,翻身上床,那牛乳也懒得饮了,咕哝道:“你愿意去就去吧,晚玉不在,你也不在,就留我一个人在院中,你们倒能放心了?”
韵山闭了嘴,哪敢动弹,就守着初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晚玉急匆匆地喘着粗气跑进屋中,慌里慌张地跪下求初胭:“娘子,您素来菩萨心肠,不然去那头瞧瞧吧!”
初胭被吓了一跳,惹得腹中孩儿咕噜咕噜踢了她肚皮一下,她皱着眉哎哟了一声,韵山忙扶着初胭,斥了晚玉:“你做什么慌里慌张的,没由地吓坏了小娘子!”
晚玉抹了把眼泪说:“郎中去了隔壁,说陛下命不久矣。他身中余毒未清理完全,且昨夜又染了风寒,身子实在不好了!方才药童煎了药端来,哪知陛下一口不吃,口中就念着您的名字。”
初胭抿了抿唇,心乱如麻,陆醉中毒虽与她无关,可昨夜染上风寒,却是她引起的。
罢了,去瞧瞧便瞧瞧,心中虽恨他,可也没想着要人去死。
她起身,穿上披风便跟着晚玉一同去了隔壁。
甫一进屋子,便是浓浓药味。郎中还未离开,立在床前。少年正给陆醉喂药,一转眼看初胭来了,原本缀满愁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小娘子您可来了,我是男子,也未曾给人喂过药,不知为何郎君就是不吃。您来试试吧!就当救郎君一命了!”
初胭嗯了声,伸手接过药碗,拿起小瓷勺吹了吹,送到陆醉嘴边上,轻声道:“郎君用药吧。”
只观床上男子凤眸紧闭,入鬓长眉深深蹙着,嘴唇和面色青白,便是在病中,也难掩其风华。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初胭的声音,他竟唇瓣微张,将药吃了进去。
一小碗药吃了两刻钟。喂昏睡中的人吃药可是个累人活计,初胭起身由晚玉扶着,与郎中一同到了外间。
漏钟嘀嗒嘀嗒作响,外头又下起了绵绵小雨,夜也静谧。
“郎中,不知……这位郎君情况如何?”初胭轻声问道。
郎中年纪不算大,这会儿叹了口气,低声道:“是那秦地特制的毒,名叫夺花散,凡是中毒之人,虽不会立刻毙命,却要隔几日便忍受钻心疼痛,直至肉身腐烂。此毒大寒,昨夜郎君受了凉,真是……雪上加霜啊。”
初胭闻言,只觉得头脑发晕。
她从没想过要害死陆醉啊。
初胭又问他:“那可有法子解毒呢。”
郎中答道:“只能姑且一试。小人前些年曾医治过中同样毒之人,这才知道这味毒药。这药先暂且吃着,若是能醒来,还是有救的。”
初胭说好,从怀里摸出银两递给他,“郎中多费心了。”
然后叫晚玉将人送了出去。
那随行的少年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陆醉,又巴巴看了眼初胭,小声试探求她:“小娘子今日就留在这儿吧。”
初胭往里间看了眼,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并无他意,只等着陆醉醒来,她便离开。
纵使她现在心如冰封,让她眼睁睁看着人去死,她还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