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周围的打猎武器上，心中更觉得讽刺。
从京中奔逃千里，日日夜夜都在被官府精兵围剿，想不到最后杀了他们的不是官兵，而是一群没什么能耐的山中猎户。
朝廷的那些废物官兵还不如这些乌合之众。
他的目光轻轻一移，忽然落在了前方。
那里的房门微微敞开着，一些光线照进来。
谢源手指微微动了动，如果现在他逃……
刚刚升起心思，门外开始响起了拖拉着鞋跑动的声音，几乎在下一秒门就被撞开，闯进了一个穿着旧红袄的小丫头。
谢源赶紧闭上眼，装作一副没醒的样子。
沈乔进来的时候房内很安静，她下意识地放低了脚步，悄悄地移到床边，然后微微睁圆了眼睛——床上躺着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他的皮肤白得好似牛乳，眼睫毛又长又密，就连头发都香喷喷的。
沈乔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比画上的还要好看。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轻轻地触一下那清瘦少年纤长的睫毛。
“你在干什么？”
发觉对方的动作开始放肆，谢源立刻睁开了眼睛。
沈乔猛地抬脸，只见一双清冷冷的眼盯着自己，她像是烫了手一般，赶紧将摸在他脸上手缩回去背在身后。
“我没干什么。”沈乔背过手，晃晃脑袋，她只是放了一只小虫子。
谢源注视着她。
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年纪，因为瘦，杏眼显得尤其大，像是乌溜溜的沁水葡萄。
行事鬼祟，必定心怀鬼胎！
“我叫乔乔，表兄叫什么？从前在哪里？”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沈乔讪讪地将屁股往远处挪了挪。
见他还盯着自己，沈乔只好委屈巴巴地站起来。
“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乔乔就先出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她话没说完，表兄忽然伏在榻边咳起来，他咳得太用力，消瘦的手用力压紧床沿。
沈乔吓了一跳。这次的蛊虫怎么反应怎么强？她凑近了担心地问：“哥哥你难受吗？我去喊娘来！”
谢源头上已经生出了一片冷汗，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
沈乔仔细听了一下，是个“滚”，还未来得及反应，接着就被谢源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乔很生气。
这个表兄一点也不好！想要拿他去喂虫子！
原先哥哥是个漂亮人儿的喜悦已经转化成了愤怒，沈乔从地上爬起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眼眶里就已经满是水光。
谢源痛咳了一阵后就渐渐停了下来，一见她不语垂泪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地想要做些什么，道歉什么的，但是手指抓了抓被褥，谢源忍了下来。
谢源，这是仇人之女。
屋里一时沉寂。
谢源靠在墙上，睨了一眼这个不作声却站在墙角偷瞄他的丫头，渐渐冷静下来。
想到每月一封的家书中他父亲的宽柔教诲，谢源心中微微发痛。
不行，谢源，你要活下去！
你要问问爹，问问他眼里究竟有没有他这个儿子！有没有他娘！
谢源忍下厌恶，看了一眼沈乔。
即使对方是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但只要敲打得当，就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位……乔姑娘，你方才叫我什么？”他声音如击珠碎玉，好听极了。
沈乔微微睁大了眼，被谢源的声音迷得五迷三道，不哭了，还忘记了委屈和生气，结结巴巴道：“娘、娘说你是我的表兄。”
“既然是表兄，那我……伯父，去哪里了你知道吗？”谢源继续压低声音诱导。
沈乔老老实实道：“我爹去县城里了。说是买糖。”
糖是贵价物，谢源看这家徒四壁，怎么可能有钱买糖。
他心中轻轻一嗤，是用他娘的头和九条人命换赏钱去了吧。
但现在不就是逃走的好时机吗？
他垂着脸，唇色浅淡，唇角微微勾起，丝毫看不出他心中的晦暗。
“表兄，你真好看，就好像是……”沈乔脚尖磨了磨地面，忍耐不住地出声，脸上有些绯红，努力想着形容词：“像是玉观音！”
谢源忍不住微微挑眉，平静的视线投向那个傻兮兮的姑娘，被人诚心的夸赞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沈乔见到他情绪稳定下来，有意拉近距离，便壮起胆子，将兜里的鸡蛋拿出来，放到他面前：“表兄，你吃鸡蛋吗？”
他没说话，因为那是一只鸡蛋。
如果放在三个月前，谢源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但是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