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满灯花的厅堂里,一位赤目黑皮的妖物坐在祭神的高位上,底下恭敬站满了噤若寒蝉的妖怪,每一只都在微微颤抖。一对新人面对着黑妖站立,男方穿着浅绛色带黑边的礼服,女方衣着玄色锦缎,满绣红边。
黑妖倾着身子,右爪撑着脸,有些玩味道:“华秾,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走上前来,我看看。”
华秾硬着头皮回道:“山戈大人,依着人族的礼法,我们应该站在这里,向您揖礼三次,再……”
黑妖冷声道:“过来!”
华秾看了眼身旁的新娘,伸手请她向前走去:“来娘,这是我们的妖主,山戈大人。”
烈阳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去:“山戈?你看我做什么?”
底下群妖闻言两股战战,颤抖着瘦弱的双脚,想要往外溜去。这人族的女子竟敢面询山戈大人,直呼其名,只怕会冲撞了他。
山戈裂开血红的嘴唇,阴恻恻地说:“你不怕我?”
烈阳只笑着:“你就是妖主?”
山戈眯了眯眼,鼻中喷出腥气,张开巨嘴,身形涨大,瞬间满屋黑风呼啸,厅堂里那些雕画精美的梁柱如豆腐渣般被它身子撞断,噼里啪啦地掉落下许多碎木。群妖只觉不好,尖叫着要逃,互相撞到一起,鬼哭狼嚎起来。
山戈本想吓唬一下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这惊慌混乱的场面令他十分满意。华秾两步上前将她护进怀里,向后退去:“山戈大人,我夫人她初来此地,并非不敬,还请您别同她计较。我备了许多好酒好菜,比干巴巴的鬼妖好吃多了。”
山戈此时已有十人高,巨嘴有如一座楼阁,舌头一卷便要将面前的新人与群妖卷进腹中,饱餐一顿,群妖互相踩踏着外窜,叽哇乱叫的声音如魔音贯耳。
突然,一道金光冲天,荡开山戈。
山戈摔落在地,扬起漫天烟尘。它被耀眼的光刺得闭上了眼,长舌不能再前进半寸,只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涎,地上积了一滩腥臭难闻的涎水。
华秾只觉自己浑身僵直,身侧金光万丈,将他弹飞,落地后似有千钧压顶,他吃力地看向被金光笼罩的人。那人身上玄色婚服已碎如飞花,金光在她身上化成璀璨锦绣,衣裙翻飞,胸前的玉石璎珞撞击出激越的声响,法相威严。
这金光璀璨的女子面容姝丽、耀如朗日,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华秾开口,一字比一字绝望:“你,不是来娘。”金光如鼎,将他死死压住,他朝天哀叫一声,化成一只小白狐,尖耳耷拉着,双眼通红,狐叫声如婴泣,只哭问“来娘,来娘,在哪里。”声音渐衰。
山戈目眦欲裂,被这金光威压得几乎不成声调,嘶哑地扯着嗓子叫喊:“你不是人?华秾!误我!”
烈阳三指并拢,低吟一声:“指挥三界,万灵悉皈,起。”
随着她一声令下,四面火起,灼热的真火阵势如同一株盛放的莲花,红艳非常,将这处府邸全都包含其中。四散逃窜的群妖遇上火莲的花瓣,如同撞上一堵坚硬的城墙,直接滚了回来。
火莲花瓣逐渐闭合,湛蓝的天空被火焰染成血色。群妖翻滚着尖啸,一个个显露原型,干瘦的四肢冒出白烟。那些白烟在半空中凝成姿容各异的女子魂魄,全都双眼紧闭,眉头深锁,似困在噩梦之中,不得安宁。
山戈原本漆黑的脸透出灰白,身上腾起白色的焰火,皮肤被灼烧出焦糊的气味,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逝,在体外形成一道道浓密的纯白烟雾。这烟雾远比群妖身边的白烟更巨大灼热,简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灵识,化作一双双手脚围着他撕扯。
他痛得哀嚎,挥舞着尖利的爪子同那些白烟撕咬,伤口翻出鲜红的血肉,遍布于漆黑的皮肤上。从伤处流出更为浓密的白烟,最终聚集成五指清晰的巨手,一爪下去,便扒开他的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红的血、黑的皮、白的骨,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
他痛得连对着烈阳一拜再拜,头磕得邦邦响,嘴里叫喊着:“神女饶命,神女怜我。”
烈阳望着半空中聚集的女子魂灵,随着魂灵数量的增加,她脸色也变得更冷。挥袖飞身至她们身边,手诀变换,指尖金光闪动,横扫过去,闭目的女子一个个睁开了眼,眼神逐渐清明,眼波流转起来。
那白烟凝成的女子便是已化入群妖体内的灵傀,赤莲阵以真火灼烧、荡涤妖骨,也将不属于群妖的魂灵分离出来。
烈阳专心为灵傀恢复神智,顺着白烟寻找遗漏的女子,耳畔回荡着山戈的求饶,懒得回头。
满院白烟,她俱点醒了个遍,却见白狐被头顶金光压制得不能动弹,身侧一片清明,金色的狐眼中流出泪水。
烈阳俯视着白狐:“你确实不曾结过其他盟约。”说罢手轻轻一抬,压着狐妖的金光退去,他才能活动一下身体,烈阳又道:“但你滥用妖术,迷惑屠氏,欺她约盟,害其体魄,当罚。”说罢,她凤眸微眯,以指为刃,临空点了一下白狐,便有劲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