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而来的剑意重重地擦过他的右颊,留下一道深深的可见白骨的伤痕。
滴答,滴答,血浸湿了青阳剑谱。
剑圣之境,飞花摘叶皆可为剑,即使相隔这么远,也能一击必中。
这是薛白赫第二次直面泉落剑圣的强大。
许多年前,李暮辞途径流云郡,从妖物口中救下了尚为稚童的他。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剑圣之实力,就像永远高悬的太阳一样,任何人都无法与之争辉。
*
考试作弊被抓包,还是被一年也来不了书院一次的泉落剑圣抓包,琼慈很郁闷。
这种郁闷,在来到落魄长阶,见到薛白赫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少年左半张脸还可称得上俊美,右半张脸却实实在在的只有狰狞。
琼慈:“你……这脸?”
薛白赫:“剑圣小惩大诫,估计得养两日。”
琼慈的嘴角动了动,憋住笑,郁闷忽然就少了些,人在倒霉的时候,见到有人比自己更倒霉,难免就稍微好受了些。
“你快扫地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在我面前晃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见不得丑东西。”
丑东西·薛白赫:“……”
他手里握着把枯黄色的扫帚,道:“剑圣的要求,是不动用灵力把这里扫干净吗?”
落魄长阶在书院的后方,是被逐出书院之人所走的放逐之路,平日里少有人来。
除了满地的落叶迎着金色的阳光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琼慈语气幽幽:“对啊,现在考完试了,大家出去吃饭的吃饭,打牌的打牌,只有我,还要在这里……”
可真是不一般得幽怨啊。
薛白赫:“大小姐这次是我的错,你想骂就骂吧。”
琼慈坐在台阶上,生气过后只剩下了悲伤:“骂你有什么用呜呜呜呜呜呜,被剑圣亲自罚到这里,我以后还做人吗呜呜呜呜呜我恨你薛白赫……”
薛白赫开始扫落叶,一阶扫完扫下一阶,他真心实意对大小姐存了三分歉意。
琼慈越想越是悲从心来:“被宋夫子抓到也就算了,偏偏是在剑圣面前……唉。”
薛白赫:“听大小姐的意思,从前与泉落剑圣相识吗?”
这人实在敏锐得很,但琼慈被勾起了往事,喃喃:“从前剑圣来这里收徒,我……剑道天赋不高,很是闹了些笑话。”
落叶被整齐地落在长阶一角,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露出清晰的脉络来。
薛白赫道:“没入剑圣门下固然可惜,但人之境遇各有不同,无论从哪里开始,焉知以后没有一条青云路?”
他看起来浑然不把剑圣收徒视为何等无上的机缘。
也是,以梦境里的预言,他的实力和运道,早晚也会登临圣者境。
真让人可气。
琼慈抿唇,一时口快:“你当然这样说了,你以后……”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薛白赫:“以后什么?”
他动作很是麻利,不一会便扫到琼慈所坐的这一阶了。
琼慈站起身,在落叶上踩踩,拉长调子道:“你这么厉害,以后拳打妒厄花妖,脚踢大妖崇明,什么天骄之辈,都在后面追着你。”
“剑圣?你都可以开始给自己想剑圣名号了。”
听了这样一番胡搅蛮缠的话,薛白赫也没生气,他闲闲道:“借大小姐吉言,我日后若不做到这些,怕不是有负你今日的谶言?”
琼慈捂住耳朵,道:“不听不听。”
“别跟我说话,我不跟丑东西说话。好好把落魄长阶扫完,不然……”
她轻身术跳到长阶旁的一棵梧桐树上,找了处粗壮的枝桠,躺下去小憩了。
风温柔地吹过,这是一个悠闲的下午,除却轻轻的风声和树叶唰唰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薛白赫的人生里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没有惶惶不可终日逃避追杀,没有日夜不敢寐连做梦都在练剑。
待他扫完落魄长阶的时候,琼慈已经睡着了。
梧桐树风里轻轻摇晃,连带着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也在风中摇晃。
少女青色的衣袖垂下,袖角一圈玉兰花的暗纹也分明毕现。
薛白赫看向琼慈,看向梧桐树叶的间隙,最终看向碧蓝的天空。
七八只乌鸦盘旋着。
于是大梦尽散。
*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乌鸦群变幻了十多种阵形。
早在流云郡之时,薛白赫与宗南何生曾经约定过“鸦语”,以便在不方便联络之时互相传递消息。
他注视着乌鸦群,直至它们四散,蓝天中再无任何踪影。
——“妒厄花妖在青阳赵氏”。
此消息乃是宗南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