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什么也不重要了。
寒风呼啸着穿过半个灵堂，金玉华扯下带血的纱布，颓坐于最首端的蒲团上。
“呵……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金玉华的冷笑声在厅前回荡，她麻木地往火盆里丢纸钱，飘起的火苗一下又一下燎痛手腕，眼神空洞，眼底遍布红血丝，只觉每眨一次眼都感到火辣辣的疼。
“阿月，明日出殡，你先回去……”
她瞥见身侧明黄衣角，翻滚的金星雪浪异常刺眼，没等金光瑶说完，她边站起身，拔剑指着他。
“你满意了吗”
“阿月，你这是怎么了？”金光瑶脸色煞白，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地看着她。
金玉华习剑十余年，手从未如此颤抖过，她一步步走向金光瑶，边哭边笑，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几乎癫狂。
眼前女子知道他太多的事，金光瑶冷静思考着如何安抚，细看之下才发觉她服丧的素白衣裳沾了新旧不一的血迹。
“你想要金子勋死，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正巧，我帮了你呀～”
“这把剑方才杀了金子勋，如今还想再杀一个人，你意下如何？”
“这条命是你救的，如今你想要，我没有怨言。可是阿月，你误会我了……”
金光瑶又一次没能说完，几步之间，赤月已然抵在他心口，没入几分，血迹晕开。
没想到她会如此，此刻驻守在灵堂外的侍猝不及防，从忙上前来，却都不敢靠近，只见金光瑶紧紧握着剑刃，双手鲜血淋漓。
“今日定杀你祭我兄嫂，黄泉路上同他们赎罪吧……”
局面反复无常，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剑柄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那位身怀六甲的大小姐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即便遭受如此对待，金光瑶不顾自身伤势，扑过去扶她，弄得浑身都是血。
“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来！”
……………………………………
次日出殡，金夫人哭晕了过去，金玉华与江澄一左一右抱着牌位行尸走肉般走完了全程。
金子轩的佩剑岁华本来要一并合葬入墓中，最后又被金玉华死死攥在手里，原路返回又放置在金凌的房间。
哭闹的孩子抓住金灿灿的剑穗，震聋发聩的哭声便止住了。
哄睡了金凌，她不过拔剑出鞘半寸，窗外刺入的晨光恍了一下打在岁华剑刃上，落入眼底又是漆黑一片。
岁华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江澄正替摇篮里熟睡的胖娃娃盖毯子，闻声回头。
金玉华双目紧闭，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飞快弯腰下去捡，爬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却是与江澄的手相碰。
江澄轻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回应，他盯着岁华剑刃闪烁的寒光，又看向对面之人失去神采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玉华慌乱地避开他的手，摸索身前冰凉的地砖继续找她哥哥的佩剑，样子狼狈至极。
江澄握着她的手，将岁华收回剑鞘才引着那只冰凉又苍白的手握在剑柄上，后者缩成一团，将那把剑死死护在怀里，低泣之时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响，只余肩膀微微颤抖，直至整个人气息紊乱，呼吸很是艰难。
江澄半跪在她身侧，小心翼翼拍背安抚她，最后却变成两个人相拥而泣。
“夫人本就气血不足，又在孕中落下了眼疾，今后都不能直面太强的光亮，否则很难再治好了。”
“有劳了…”
望向睡梦中仍旧眉头紧蹙的妻子，江澄止不住地叹息。
无论剑术还是修为，他的夫人都是同修女弟子之最，丝毫不逊于男子。
习武之人难免要直面剑光，大夫的意思是，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拿剑了……
金玉华视角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狂风大作，便有那么多的人因此而死。
丧礼一过，世人皆知我怨恨金光瑶，他却以德报怨。真是好一个翩翩君子。
我懒得争辩，更不欲多说什么。
丧礼过后，我腹中孩子七个月，肚子又大了一圈，不止低头看不见鞋，竟是连腰也弯不下去了。
岁华的剑光太晃眼，我眼睛一黑没拿稳，睁开眼又看不见了……
我想着江澄应该没发现，蹲下去应该很快就捡起来了，结果肚子太大弯不下腰，只能这个人爬在地上去够，却怎么也找不到阿兄的佩剑。
我不止找不到岁华，我没有阿兄了……
慌乱地满地爬着摸索无果，我急得必须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冷静下来，冰凉的地砖被一双温暖手代替，是江澄。
我听见他惊慌失措地呼吸声，自己也吓得一下子屏住呼吸。我可真没用……
握住岁华的时候，我心底的放线一刻也绷不住了，抱着剑柄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