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春已归来,柳绿花红一片景明,独独上刑司内昏暗不见天日,发黑的青石墙面布满污渍血迹,空气里充斥着恶臭和霉味。
一名男子穿着黑袍站在牢门外,嫌弃地看着里面狼狈的女子,假惺惺道:“阿杏你别怪我,等你死后我会将你和伯父的尸体运回阳州,让你们团聚”。
宋杏林被关进狱中整整五日,滴水未进,此刻虚弱的头发晕,还有些臭,听见声音她眼里终于迸发出一点光:“阿祯,你没事太好了,我爹怎么样了?”
阮鸿祯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他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丢在地上:“你爹已经死了,我今日来是念及旧情,想让你走的体面。皇上已派人在今日卯时抄了你家,午时三刻全部斩首,你早点上路还能跟上她们”
听到这个消息,宋杏林似乎被雷击中一般呆怔在那里,突然间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翻涌:“你,说什么?”,她嘶哑着声音,脸色煞白。
“阿杏,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这话还是你劝说我的,我为自己谋份差事也不过分吧”,阮鸿祯叹了一口气,十分虚伪
宋杏林此刻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双噙满泪花的眼睛慢慢被怨气和怒意占领:“是你在画上抹了绿矾,整幅画才会被烧毁?”
她慢慢起身抓住面前的铁杆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
阮鸿祯冷漠地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挥开空气里的臭味,脸色一变:“我要做官,我要阮家受人敬仰,要我阮鸿祯被世人铭记,若论修复字画,我不输你半分,却处处落后于你,凭什么你们宋家能进宫,在天子身边谋事!
你又太爱出风头,女红不学偏要去学这修缮。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你要怪也只能怪你娘没早点告诉你这些道理,死了去质问她吧”。
宋杏林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这男人,看着那张脸上凶光毕现,她想起两人曾经的甜蜜,想起两人曾牵手赏月,在桃树下私定终生,如今却由他害死了自己全家,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作为宋家独女,她从小耳濡目染,跟爹娘学着如何将残缺不全的字画修复完整。她不仅有着一双巧手,能将残画起死回生,还炼得一双慧眼,识辨真假古画,才及笄就已经小有名气,阳州城中不乏爱慕者追求,可她却偏喜欢阮鸿祯。
一个月前她刚满十七,也刚和阮家订亲,宋家接到宫中旨意,要求派人去修复前朝国画大师的遗作《百兽图》,用于太后七十寿诞的献礼
因爱热闹又想多见见世面,她便说服父亲带上自己和阮鸿祯。父亲宠溺,又念及与阮家世代交好,不日便会是一家人,于是便答应自己收拾行装出发上路。
到京城后,阮鸿祯主动提出扮作小厮为父亲打杂,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打开了画卷,在上面抹了少许绿矾,等父亲淋上热水时,一阵浓烟和刺鼻的气味瞬间升上来,随即整幅画被烧毁一个大洞,父亲也因吸入过量毒气,昏迷不醒。
圣上得知画作被毁,十分震怒,下令将两人关进上刑司,而此时的阮鸿祯却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亏她和父亲还担心愧疚连累他,无颜面对阮家列祖列宗。
一阵寒意袭来,宋杏林双目赤红,眼前男人的冷漠和背叛彻底点燃了她的恨意,她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陷进掌心,大声嘶吼:“阮鸿祯,我死后定会化作厉鬼不饶你,宋家共有十九条性命,我就要你偿命十九次,我诅咒你穷困潦倒,疾病缠生不得好死!!”
说完她喉间喷溅一口鲜血,膻腥味在空气里四处流窜,紧接着便两眼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三日后,皇城谦王府内,一中年男子正满脸惶恐地说道:“王爷,三夫人是从后花园的亭阁上踩空摔下,太医刚来看过说是不行了。事发时,有几人看到二夫人也在场。”
令他如此害怕的人正是当今皇上三子,谦王顾息野。
十七岁时主动请旨去边关,不过六年时间便擒东奴开蛮荒,将万里扬沙砾,碎石满地走的苍黄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功绩传入京中,关于他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赞扬和拥护,夸他年少英勇,行事果断,身怀爱民之心,善谋为民之策;也有担忧和质疑者,评他手段狠辣,不近人情,一时间他竟成为整个烨朝最年轻,最神秘的王爷。
尽管已回朝两年,但关于他的传闻依旧没有消失,更有爱慕者冒险买通王府的下人重金求画,想一睹其容
而此刻他正站在屋内看着床上那具‘尸体’,相貌生的极好,尤其是那副鼻子,精巧高挺,只是此时脸色苍白,像未上色的瓷娃娃。
短暂看了两秒后他移开视线,用漠不关己的口吻吩咐道:“将那几个人处理干净”。
一阵风吹进来,撩动床边的薄纱,床上人似乎动了一下,顾息野继续说道:“去请沈大人来接人,准备好银两让他在晚间把人和钱一并抬走,走侧门”。
宋杏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