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慎一直跟着陆若徽行医救人,实则是最心软不过的,也见了太多这世上的无奈之事,姜月仪只是个深闺妇人,看似锦衣玉食的,其实半分由不得自己,当下便更加怜惜起来。
但祁灏又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表弟,周从慎也不可能背叛祁灏。
思忖良久,周从慎轻叹一声,小声说道:“我不能和你说很多,既然你只是要问那个女子,那么我就只同你说那个女子,其他的事你不能再问,知道之后也烂在肚子里,特别是姨母那里,你一个字都不能说,说了便是大家都撕破了脸,别逼他。”
姜月仪心下霎时一喜,脸上却愈发戚戚,只道:“我知道轻重。”
周从慎说道:“你所查到的那个守寡的女子名叫苏蘅娘,她其实名义上也是祁灏的表妹,是祁灏姑父的妾室所生,因两家一直有来往,所以他们并不陌生,只是后来两个人渐渐大了,姨母也终于察觉到了他们的事,表弟想要娶苏蘅娘,但姨母绝不同意,便与他的姑母一同商议,直接将苏蘅娘嫁给了别人。”
“苏蘅娘既已经出嫁,表弟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加上他和你早有婚约,姨母也更喜爱你,他无奈之下只能娶了你,”周从慎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他成亲以后一直没有碰你,也是因为他心里只有苏蘅娘。”
姜月仪的指尖狠狠一掐指腹,道:“表哥继续说便是,我受得住的。”
“结果就在你们成亲之后没多久,苏蘅娘的夫君竟然出意外死了,当初本就是随意打发她嫁了人,如今便更是艰难,表弟他知道了,自然是不忍见到她如此,于是便时常让兴安过去帮衬一二,免得她过得不好或是受人欺负。”
“那……大爷和她到底有没有……”姜月仪咬了咬下唇。
周从慎皱了皱眉,正色道:“这种事我们不能妄加猜测,否则是污了他们二人的清誉。”
姜月仪知道到此为止便再问不出什么,她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便朝着周从慎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周家表哥,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半个字,表哥放心便是。”
周从慎虚扶她一把,又叹了一口气:“他的事你也别管了,反正他不会亏待了你去,还剩下几个月,你还是安心养胎为好。”
姜月仪应下,又暗自揣度一番,周从慎对祁灏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那么多半也已经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亏得她脸皮厚,否则羞也羞死了。
她想怪祁灏,可又不知从何怪起。
对于苏蘅娘来说,祁灏是一心一意的,这样的男子世间少见。
可对于她呢?
祁灏无法抗拒自己的母亲才娶了她,可若是他真的执意要退亲,焉知对于那时的姜月仪来说不会是个祸事,汪氏本来就想毁了她的亲事,这样一来更可以以她被退亲的由头给她弄一门更差的亲事。
那时的她处境未必会比嫁给祁灏要好。
除了触及祁灏的底线苏蘅娘,祁灏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人。
周从慎走后,姜月仪迟迟立在原地没动,直到青兰来找她,看见她一直没声响,便过来唤她:“夫人,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姜月仪扶住了青兰递过来的手背,却怔怔地摇了摇头:“我想再站一会儿,怪闷的。”
青兰方才在周围守着,防着外人过来,是以姜月仪和周从慎的对话她也是听了些许进去的,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着小声说道:“这事,夫人要不要同老夫人去说?”
“不行,”姜月仪抓着她的手倏地一紧,指尖泛着莹莹的白,“这事你不准和任何人说。”
“可是大爷的病……”
姜月仪将青兰往身边又拉了拉,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大爷的病是他自己的事,这事他既和周从慎瞒得这样紧,就说明他知道老夫人是一定不会答应的,既是如此,我又为何要把事情拆出来,一旦拆出来了,就同周从慎说的那般,大家都没了脸,反而逼得大爷和老夫人非要做个决断不可,若大爷果真坚持,那么老夫人又会如何做选?”
这是姜月仪最为担心之事。
祁灏心有所属,为此不惜编造种种谎言,甚至还有一件绝大多数男子难以启齿的事,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做苏蘅娘的女子,如果有朝一日冯氏也终于松了口呢?祁灏把苏蘅娘迎进门,她和她的孩子地位便会无比尴尬,祁灏甚至有充足的理由休了她,冯氏也未必会多言什么。
眼下祁灏还死死瞒着,无非是笃定冯氏暂时不会同意。
青兰自然也想到了关节,不免也心急起来:“这事若真是这样,那夫人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姜月仪的眉眼冷了下来,郁郁道,“祁灏将我害惨了,眼下孩子都大了,也打不了胎,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