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侯爵之位承袭至今已上百年,历代皆未有过暴动谋逆之举。淮西郡的田耕赋税,户籍劳役,至水利财政乃至兵马调动,粮草兵器之事,也均透明可查。
对于帝王来讲,李氏便是一把精心磨砺的宝剑。这把宝剑,进可为他斩尽谋乱逆党,退可与大司马暗中牵制,保持制度与官场的平衡。
可她的阿弟却怎么也想不到,正是他的倚重与纵容,才滋养了淮西李氏一族的狼子野心,亲手为大云朝埋下了祸根。
忆起那场大火,姜采盈再次神情微颤,却步履坚定地朝朱华门走。
出宫后不久,她看到卫衡的轿撵长驱直入,往宫门深处去,那辆华贵雍容的四驱马车,渐渐浓缩成一个小点,慢慢这宫门笼罩的夜色吞噬。
......
她在想,是不是不该将所有的希望,压在卫衡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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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夜色已沉。府中假山楼阁错落有致,各处门廊也早已点上一排的灯笼。揽月早早地守在大门前,见了公主的轿撵,忙迎上去。
今日上午,公主被大司马公然带走,姜采盈后来托侍卫申青给她传消息,让揽月先回公主府,她十分担忧,可公主之命,她不敢不从,只能派人驱车在朱华门候着,自己先回府。
“公主,您怎么才回来?外头风凉,把披风披上吧。”
姜采盈却摆了摆手,自从吃了卫衡给的芝阳丹之后,她体中寒气似尽数被驱除,四肢生暖。
“揽月,吩咐你去做的事,你可做了?”
揽月重重地点头,“放心吧公主,华夫人已经从灵山下回来,这会儿正在偏厅候着呢。”
姜采盈有些意外,还以为华夫人至少要明日方归。
“晚膳已经备好了。”揽月一路跟上,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公主,方才长秀宫的宫人素清到府上,给您送了些护心丹来,晚膳过后,您服一颗吧,夜间休憩便能好受些了。”
姜采盈倏地停下脚步,她的裙踞绕足摇曳了半圈,再渐渐落下。
眼前是一片橙红的火海。
“公主,小心!”
“公主,奴婢不能再服侍您了。”
....
一年后的揽月哭得梨花带雨,她推开姜采盈,自己却被房梁的辕木砸中,而后渐渐地被火光吞噬...
揽月刹住脚步,险些与公主撞上。她大气未敢出一下,连忙后退几步,“奴婢该死。”
“揽月,多谢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
姜采盈心想,许是她从前太过骄纵,太过高高在上,才未能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也未曾看清,一些虽渺小却忠心护主的赤忱之心。
庭院里,连风也停歇了。
“公主...”
对上小丫头泫然欲泣的眼珠子,姜采盈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快步往自己的寝殿去,“本公主饿了。”
“有的有的,奴婢早就让厨房把饭菜备好,马上就端过来....”
她住的院子,在公主府的正中央,院中守卫森严,灯火通明。
晚膳时,一屋子的婢女小厮在旁侍立,皆为她的心腹。姜采盈遂无所顾忌地将脖子上的丝帕给取下,露出乌青泛紫的一小块肌肤。
揽月见之如临大敌,“公主,您受伤了?”她叫人传唤府医,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大司马真是过分。”
她以为大司马位高权重,竟出手打了人。
姜采盈咂舌,揽月毕竟年岁小,不懂旁人会作何遐想。可府中其他人,私下里却早已听闻今日绫罗街一事,这会儿都缄默不语。
姜采盈抬手,几根白皙如玉的指节轻轻地抚过那处,有微麻的颤栗,她眼神定定地说道:“这是卫衡咬的。”
她
“大司马?”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明显不对,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惴惴不安。偏厅内一位温肃沉静的老媪迈过门槛缓缓走来,向她跪地行礼。
“老奴给公主请安。”
“华夫人,您回了?”
华夫人名为华辛,是姜采盈的乳娘,自她小时就伴于左右服侍。建府之后,她也跟着出了宫,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灵山给她夭折的小儿烧纸。
府中众人,皆敬称其一声“华夫人”。
华夫人身穿藏青色长衫,外罩灰青色绒皮褂衣。她如今年岁过半百,因归来匆忙,面容尽显疲态。
姜采盈本不想扰她,可算算日子,华夫人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便让揽月传信去催了催,哪知她今晚便到。
“公主有召,老奴不敢耽搁。”华夫人颔首,略显佝偻的身躯透着沉稳与从容。
这时门外传来仆从的通传,是守在朱华门的小厮回来了。
“公主,大司马已从朱华门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