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已擦黑,一轮皎月映在窗扉,廊檐下的草丛里,有小虫子窸窸窣窣地叫着。
小丫头将钩子取下,放下帐幔,帐内的女子呼吸均匀,渐渐进入了梦乡。
姜婉莹松了一口气,从房内走了出来,坐在一张云母镶嵌的大圆桌边,撑着腮帮子叹道:“总算睡下了,没想到章姐姐会疯成这样!好在只是暂时伤心过度,将养几日便好了。”
“哼,还说呢,人家哪有你疯,你竟然打了桐阴沈家的千金!这要让爹知道了,不揍你一顿才怪!”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她这么嚣张!再说了,爹爹这么疼我,才不会打我呢,倒是四哥,你都二十有五了吧,竟还找不到媳妇,气得爹爹整日吃不下饭。唉,真是家门不幸呀!”
姜婉莹一股脑儿地跟小鲤鱼吐泡泡似的说了一大堆,说的四哥哭笑不得,扬起折扇就要打她,偏被她逃脱了。
“四哥!”姜婉莹趴在门边上,探出头,“我今日话都说出去了,你可得加把劲儿!”
扇子狠狠打落在门框上。
“呜呜呜四哥坏人!我再也不帮你了!”
“咳咳……水……”
亏得姜启耳尖,立马倒了碗水,送进了房里。
“水来了!”姜启掀开帘子,看着章凤翘想唇角泛白,脸颊的肉深深地陷了下去,心口陡然有些发酸。
章凤翘一把抓住水碗边缘,捧在手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得太急太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别着急,慢慢喝。”姜启揽住她的肩膀,努力往身上靠了一靠。
贾长卿的安生日子没过几天,这日正陪着沈绣芸上香回来,却在门口碰见几个衙役带着贾母和其兄卜仕仁走了出来。
“闪开闪开!官府拿人,闲杂人等,一律退后!”
贾长卿却跟个傻子似的,偏偏凑了上去,“母亲!舅舅,这是怎么回事?”
“耳聋啦?”一个黑脸的衙役一拳打在他脸上,“快滚开!”
沈绣芸见状,喝道:“大胆奴才,谁允许你们这般放肆的?”
那带头的便赔笑道:“哟,原来是沈小姐,对不起,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请不要妨碍公务。好了,大家伙,马上回衙门去,走!”
“你!”气急败坏的沈绣芸当晚便修书一封给了在京为官的父亲。
“放心好了,母亲和舅舅的事情,我父亲会打点好的。”
“嗯。”
两人便在家中静候消息,贾长卿日日愁闷不展,沈绣芸看着有些心烦,陪了他半天就没了耐心,加上孕中时常困乏,便躲在房间睡觉。
到得第三日,总算有官府的人来了,春喜把睡梦中的沈绣芸叫了起来,“小姐,官府来人了!”
“哎呀,总算是来了,快,扶我出去看看!”
沈绣芸走到正堂,却见贾长卿哭倒在地,她吃了一惊,将丈夫扶起,“怎么了这是?”
“母亲、舅舅,三日后就要问斩了!”贾长卿哽咽道。
“怎么会这样?”沈绣芸惊得跌坐在地。
姜府花园,微风和暖,花香浮动,虽则秋末,园中数十种菊花,仍是争奇斗艳地开着。
“哼,想不到这县令如此乱来,明明证据确凿,却敢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真是可恶!”姜婉莹狠狠拍了拍桌子。
姜四叹了口气,道:“这狗官平日里庸懦无为,也不知错判了多少案子,枉杀了多少人命!”
章凤翘也道:“是啊,若不是有姜家,我母亲便要枉死了。”
“可惜四哥不做官,不然可以治一治这昏官!”
姜启笑了笑,“七妹这样嫉恶如仇,不如去和二哥说说,他准能给你办了。”
“算了吧,二哥就会说,''小七呀,别整天掺合这些男人的事,你也该多学学女红针黹,将来给二哥给你说个好人家!''”
“哈哈哈!”
章凤翘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姜启侧头悄悄瞥了她一眼,这阵子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11、
死牢。
不过一日功夫,从前一身绫罗锦绣的老太太,现在却蓬头垢面地屈膝蹲坐在阴湿的角落里,形如槁木,看起来竟也有几分可怜。
牢门上的铁锁哗哗一阵响,狱卒将门拉开,“进去吧。”
贾长卿提了一个漆红的食盒进来,“娘,您还好么?”
“住在这里能好么?”她叹了口气,饥寒交迫之下,也顾不得体面,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娘,您慢点儿!”
贾长卿心头一阵酸涩,他对母亲真是又怨恼又伤心,可是从小对母亲养成的依恋之情,让他心里还是害怕占据了更多。
他真不知道,以后没了母亲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