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开渠出去转悠了一整天其实并没走远,就在这爸爸巷内。他究竟去谁家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要在过去这人从他身边走过可是连与他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的,如今时代不同了,谁让自己穷呢,留着那份清高唯有独自享用了。
在大福家门前转了两圈严开渠才鼓足勇气推开大福家的木门。说这大福人倒是一表人材,乍一看还真认为他是个厅局级的官呢,尤其是此人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这辈子坏就坏在这双眼睛上,太精明了。听说他二十几岁那年头在赌字上就颇有造诣,几年手头上就赢了好几十万,后来被请到那带铁笼子的“山上”一住就是七八年,回来后为了生计做起了生意,人精明又舍得吃苦,跑广州上温州,捎带还搞过黄金,照他的话说除了“□□”没粘过,那掉脑袋的事不值,其它都有他的份。吹是这样吹的不过也不至于这么玄乎,只是让他立马掏出个几十万块钱是不成问题的,这一点严开渠信,爸爸巷的人都信。严开渠推开门的一霎间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早就听说大福有钱但家里却是属于三流的,这与他的劣根性不能不说没有关系,房子是租的,家具比逃荒的好不了多少,唯有一张缕花的古式红木大床,据说起码值两万多块钱,大福说人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这马虎不得,现在睡红木将来睡楠木,当然是小号的雕花盒子啦!严开渠进屋时大福正坐在他那张引以自豪的红木床上,大腿上揣坐着个引以为荣的漂亮女孩,边喝啤酒边取乐呢。
“哎哟,奶奶的是大科长嘛!”大福故作惊讶地叫了起来,随手将那女孩象扔个布娃娃似地向床上一丢,拉住严开渠的手那亲热劲就象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我从你门前经过,顺道进来和你聊个生意上的事。”严开渠说。
“坐,快请坐,喝杯蓝带啤酒怎样?”大福在严开渠的对面坐下。
“真想不到大福你的妻子还很年轻嘛!”严开渠显然是找着话说。
“哈哈哈哈--”大福闻言狂笑起来,他笑得捂住了肚子,突然他一把将走过来送啤酒的那个女孩搂到了怀中,说:“妻子,你是我的老婆,听到了吗?严科长,我们爸爸巷人谁不知道我大福办事爽快,为人侠义,只要你喜欢这姑娘借你乐几天怎样?”那女孩挣脱出来后只是面无表情地骂了声缺德,扭着细腰转身走了。
“玩笑话,开玩笑了……”严开渠尴尬地说。
“严科长,今个来不会是谈什么生意吧,我还不知道你是政界上的角色,直说吧,看在我们都是爸爸巷的乡亲份上,谁对你有个不尊或有什么麻烦事就嗯一声,我立马去摆平他。这年头不管是□□白道都吃我这白花花的,信不?”大福说得很诚。
“没那么严重,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一身中山装穿了半辈子,对谁也没争个理红个脸,不会结什么仇家的。大福啊,今个来确实是来向你取个经讨个市场经济现状的分析,我退休在家也闲得没事,想出去活动活动。”大福笑了,说:“明白了,不过严科长说的经济分析我不懂,但我能凭直觉做生意赚钱,如今这社会也不知是怎么整的,按你们的说法就是政策变化太快规律变化太大,好了,不说这些,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准备出来做生意,听我说这没错,钱这玩意是最贴人心的东西。不过做生意可不能象你这样软乎乎的,得做到‘三无’。”大福说着打了个顿,表情变得极严肃,他递了支烟给严开渠,继续说道:“就是无情无义无脸面。不能讲情份,谈义气,最难做的就是不能要脸,脸皮要厚得能压坦克。我说的这‘三无’请你一定要从高层次去理解它,就是你们哲学家所说的‘悟’,做做就明白了。”
严开渠恭敬地听着,他感到自己已经开始涉入到这一全新的课题之中,并被它紧紧地吸引住了,周身的血液在体内沸腾起来,经济工作是基础,一辈子糊里糊涂地就是没抓住这一基础,所以才落得这等凄凉,走出来挺不起腰来回到家抬不起头来,这还不都是经济基础在潜意识中发挥着能量,如果他现在已是经济实力雄厚的话,谁见了他不以笑脸相陪,妻子儿女也可在他的臂下生辉。人哪,怎地就变得如此陋俗,就连自誉为高雅的自己也不得不甘落浊流。
“我可是没什么本钱,这个……投入与产出的关系嘛……”严开渠不知如何才能将这一层涵意表达出来。
钱不能说你没有,关键要看你敢不敢去抢,做生意娘的就是从人家的碗里抢肉吃,不过当心别让狗把你锅里的肉叼走了。”
“你说我有本钱,这个……请你再说明白点。”
“还不明白吗,你在轻工局干了几十年科长,总不能没个关系吧,你儿子是报社的记者,本身就是大本钱嘛,想干就得脱了裤子下去捞,别不爽快。”
大福的一席话使严开渠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他们才是时代的创造者,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严开渠下定了决心要从经济入手对这个家进行整改,再也不能犹豫了,要不然最终自己迟早会被扫进那硕大其臭无比的历史垃圾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