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走来,无论是倾倒的枝干还是冲撞后遗留下的折痕,都在无声的倾诉那一夜的惨状。
枯叶随过路的风打了个卷,落在苏目的脚边,而后与她一起静默了良久。苏目按压着翻涌的胃部,意欲以外力缓解因感官冲击而造成的生理不适。
屹立在大厅正中由名家雕刻白玉所造的巨型喷泉而今成了一汪干涸的血池,遥遥望去,分不清那些模糊成团的本隶属人体哪一器官,有些像肠有些像肝…还有些被利齿咬的稀碎,有断了的手有一半的头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灰白的脑花碎了一地浸在脊液里,令人心生恶寒。
亚历山大石镶嵌的巨型吊灯忽明忽暗配着电流短路不时发出的滋啦声响,坠吊的宝石水晶无风自转,不时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响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像大型凶杀现场又结合了点怨气撞铃的恐怖元素,两相结合效果自是格外喜人。
苏目壮着胆踏进这腥臭冲天的入户大堂,直面恐惧又战胜恐惧,这需要很多的勇敢。她就这样鼓励着自己一步一步,鞋底踩踏着有些滑溜的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像她胸腔跳动的心脏一样在这宽广的大堂里震耳发聩。
这是望春的第一道防线。苏目抬起手来,手心握着一柄从树荫下拾来的树干,不轻不重的郑地有声的锤击着铸铜炼铁的铝金大门。异响在瞬间引来了游荡在外的畸形种们,它们一改往时死气沉沉的灰败模样,似兽般的竖瞳透着一股嗜血的精光,就这样数百十只齐齐扑向那扇透着肉香的大门,它们张开嘴,獠牙下是一片空洞,没有舌头仰起头来能看见被强酸腐蚀后的空荡喉管,“嗬—”“嗬—”“嗬—”它们发出声线一致的怪响,长着一副丑陋而骇人的模样。
方舟藏匿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屠杀日后第数位到访此处的住民,没有敏捷的身手、没有聪灵的耳目、身薄力微,缺点远不止于此,还有胆怯、懦弱、不自量力…方舟掰着手指数着念不完的缺点,垂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磨搓着衣摆。
一瓶500ml的饮用水、一袋巴掌大小塑膜包装的吐司面包,这是雇佣方舟一日所需支付的酬劳,这听起来有些廉价,却是一家两口一老一少唯有的食物来源。
少年垂丧着的眼睑随着那一声一声的敲击渐而亮起,会有新的觉醒者么?能雇佣我么?只要她愿意支付的酬劳能比一瓶水一袋面包慷慨。
方舟提步催动异能,借着明暗交汇的光几个踏步间不动声色的来到她身旁。“咕叽” 在他预备乖巧的问声好前,食消一空胃肠滚动的异响不合时宜的先行一步与苏目打了声招呼。
“巧克力棒,有一点甜,但能缓解饥饿提升血糖。”苏目看似并不意外她摸了摸口袋,将兜里装的几条能量棒递到看上去有些肌瘦的小孩面前,天灾人祸存世备艰,即便在这个当下食物稀缺如沙漠中的水源,也绝不会比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珍贵。
“唔…是食物?”方舟唰的一下蹭亮了眼,他已经算不清有多少日是靠着半瓶水泡发了边角料,囫囵下肚的,饿不饿的不重要,主打一个吃过就成。
“那,水。” 苏目递上陈得财方才给她的一瓶200ml的全脂牛奶,“有些干巴,别噎着了。”
方舟又一次伸手接过牛奶,道了声谢有些局促的捧在怀里。方舟对上苏目略带疑惑的目光,不大自在的挠了挠头,嗓音带着变声器独有的沙哑感。“不是不是不喜欢,是家中有个病中的祖母,我想,我想带回去,叫她也尝尝。”
“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十二岁?十四岁?”苏目不等他回答,抬起手中的枝条在距门不到一寸的距离虚空一点,自顾的说道“壁门的这处变薄了,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三天五日,一门之外数不尽的怪物或将破门而入。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困境会持续多久。”
“方舟,你叫方舟对吧。”
“远离这里,储备物资,加固住所。擅用你的独特的本领,然后活下去…”
褚家的长桌上,今日的午餐准备的格外丰盛。新鲜的膏蟹剥离了壳体熬出一层晶亮的油,蟹黄与蟹肉堆在盆里叠成了小山,这是用来浇饭的添头。小臂长的澳龙清水蒸熟,雪白的虾肉铺满黄油碎蘑特熬的酱料撒上咸香的芝士烹烤。红石斑清蒸,卤牛肉片薄,最后盛了一圆盆的排骨玉米汤。
“有几日了,扬哥儿是在那日大门闭合之前赶回的” 盛母一面给苏目盛汤,一面向她娓娓道来三日前的形况。
“是,我在赶回家的路上,还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 褚父开着扩音,声量调到了最大,电话的那头不时传来车轮飞速的摩擦着地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这很考验车技,雨刮器不知被沿路扑来的哪一具躯体折断,如脓液一般的腥红像被掀翻的油漆桶,一滴不漏的浇灌在挡风玻璃前,幸而有迎面的风为他吹开一片模糊的道,才堪堪看清前路。
“砰” “砰” “砰”,车子不避不让击撞上每一个迎面而来的怪物,每一声都像喧天的锣鼓,重重的锤击在二老心里。
这同样也很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