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想与玉娘子一叙,不知可否?”
文绉绉的,全然不似谢玉娘印象里,那位总是凶悍的侍卫。
谢玉娘越过他,看向不远处坐在车边的沈继宸。
五年时光已过,早已物是人非,但端坐在那里,在她看过去时一礼的太子,却仍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不见岁月痕迹,还是那般儒雅温柔的模样。
果然就是这么巧,这么快,不过五年,竟再见故人。
但,对面不相识。
她并未惊讶他会来找自己,只是感慨。
她身后的花娘们极会看人,肆意笑闹讨论着。
“可真是漂亮俊秀的小郎君。”
“就是太年轻了,瞅着不那么像买卖人,这样年轻的买卖人,怕是千万家产都要赔出去了。”
“所以定不是买卖人,而是个读书人,看着就像会念几首酸诗的。”
谢玉娘不知道沈继宸能听见多少议论,但见眼前杜忠面有不悦,便回身阻止她们道:“诸位姐妹先回吧,下个月初八,还是在这里。”
“是。”
直到花娘们笑闹着走远了,谢玉娘方才收敛心神,跟着杜忠走到了马车前。
走近了她才发现沈继宸的耳朵是红的,想必方才的话听去了不少。
谢玉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想眼前的贵人活到这么大,该是头回被人这般调侃吧。
她忍住笑意,只站在车前一礼,问道:“这位先生认得小妇人?有何事?”
今日的天气这样好,云高风清,他不会认出自己,但只要他问,她有许多证据可以给他,助他在此剿匪,也能借他的势重回京城。
而沈继宸也终于因为谢玉娘的走近,而看清了她面上薄纱之下的伤痕,不由一怔,终于明白了那些人欲言又止的话,以及张家六少爷的闹腾,也认清了眼前的人。
是她。
一个人的目光是不会变的,即便她看他像是在看陌生人,即便她的眼中多了许多岁月与仇恨打磨的痕迹,但她眼底的安宁静和,全然没变。
可她脸上的烧伤,她因抱琴而露出的手腕上的伤疤,她比五年前的消瘦……都让他无法想象眼前人是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能走到今天,成就玉娘子这个名字。
她本是那样的明媚柔弱。
是他的嫡亲兄长将她害成了这样,而自己的所为,亦可算在她的遭遇上又添了一把火,才将她烧成了这个模样。
他忽然不想问她此地种种了,至少不是在这样的日子,在她心情正好的时候,问那些煞风景的事情,徒增烦忧。
明天也可以的。
“在下只是听过玉娘子的大名,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是风雅之人,”他将这些日子因政事的不快,和对谢玉娘的歉疚压在心底,面上是故作轻松的笑意,“方才听娘子琵琶声不俗,不知娘子可否愿意拨冗,让在下再听一曲?”
谢玉娘本还是浅笑的,可等听他那生硬的要求出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什么叫“风雅之人”?什么叫“再听一曲”?难道太子觉得那些花娘的存在是风雅事?
他不是来剿匪的吗?难道不是听闻了自己的名声,才要来问自己本地诸事的吗?
怎么开口不问苍生事,竟然问她琵琶事?
失望随着恼意,上了脸,连她本柔和的目光都冷淡了起来。
她自信自己的妆容隐藏得极好,两年前她与来此巡检学政的二伯父遥遥见过一面,亲人都没能认出她,太子更不可能认出她了。
所以她很生气,气他今日之行,与张家所图有何不同?不过是看轻她是女子罢了。
五年而已,原来一个人竟能轻浮至此,让人失望至此。
呸!
“若先生是做买卖的,流云坊不与其他郡州做买卖;若要听琵琶……”她冷哼一声,“我的琵琶,不弹给纨绔膏粱之辈听。我还有事,告辞。”
她冷脸说罢,转身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徒留沈继宸愣在原地,面露茫然。
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这,公子,这玉娘子也太嚣张了吧?”杜忠最见不得别人不敬太子,当下就要发作。
“伯勇,”沈继宸唤住他,道,“是我唐突了。”
他确实说错话了,竟然对着个背负深仇,总在帮助乡里百姓剿灭海贼,护佑一方的女子,说什么“再听一曲”。
好像每次见她,他总会说错话。
沈继宸想追上去致歉,却怕她在气头上更要糟糕,犹豫半晌才拿定了主意:“伯勇,准备些赔礼,明日……”
只是他的吩咐还没说完,忽觉竟有刀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