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的,像是动了气。
谢玉娘略怔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继宸。
青年太子看向自己的眼中,有气,有怒,有怨,复杂地即便是谢玉娘都看不懂了。
但谢玉娘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解释她的行为,解释她悉心整理的东西,解释她……
为什么不相信他。
自己可以信任他吗?他是救了自己,也利用了自己的人。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谢玉娘直视着他的眼睛,“民妇小小女子,区区商贾,不为这些,还能为什么呢?”
她果然只是不信任他,沈继宸暗中捏紧了拳头,心底翻涌的是气更是委屈,可偏偏他没法用太子的身份压着她,逼她将知道的事情说了。
眼前的人如今鬓发凌乱,衣服残破脏,是又一次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狼狈模样。
自己又怎能在这时候质问她呢?
他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在现在还重要吗?
好像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了。
“娘子既然是读过书的人,该知道庆父不死鲁难不已,”他缓缓开口,“本宫会肃清此地官场,但娘子可想过,重建一处贼窝,拉几个官员下水,需要多久吗?”
“……”谢玉娘再次无言以对。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也不知究竟会有多久,但我想若真正的幕后之人不除,贪欲总会复生得快一些。”沈继宸叹了口气,再次问道,“所以娘子想要的,真的只是利吗?”
谢玉娘看着沈继宸那双星目中的坚毅,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红鱼。
当年自己刚来此不久,探访此地民俗时便遭遇过一次吴家的海盗,她不会水,迎云彼时不在,是红鱼将她救了起来,才没被海盗杀害。
后来谢玉娘在南安县站稳脚跟,又见过几次红鱼,知道她被海贼害死全家,又被掳上岛的经历,只对红鱼说了一句话:“我带你走,我替你报仇。”
只见过几面的小丫头信了她,对她说了很多岛上的事,能走时却坚决待在岛上替她探听消息,说:“娘子,我等你来接我报仇的日子”。
谢玉娘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像沈继宸利用她那样,也利用了红鱼?
似乎是不一样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该信屡屡以身犯险,想要剿匪安民的太子吗?信他是沈继宸,而不是太子的那层身份?
船靠岸时,谢玉娘下定了一个决心。
“贵人,可愿意同小女去个地方?”她的声音柔软了下来,透着隐隐的期盼,“那地方不远,贵人只需要去看一看,不会耽误正事。”
方还在闷气的沈继宸为着她的语气,忽得就不气了,若非谢玉娘言语中涉及正事,他指不定还要笑一下。
“好,还请娘子引路。”
果然,她是心软,也讲理的人。
*
走过沙滩,踏上蜿蜒曲折、有泥泞有污糟的小路,谢玉娘引着沈继宸,一路走到了西面的一处小村落。
村子不大,不过二十几户人家,亦是靠海,此时渔船都停在岸边,渔网也晒在岸边,许多人就坐在海边上,往海的那边去看。
沈继宸目测了一下,才发现他们看着的,正是吴家海盗盘踞的那个岛。
他意识到了什么,正要问谢玉娘时,先有村民看见了谢玉娘,立刻喜上眉梢。
“玉娘子,是玉娘子。”
“玉娘子来了。”
“娘子最近好吗?好久没见娘子了。”
“听说官府在剿灭海盗,娘子,是真的吗?”
谢玉娘含笑点头:“是真的,那几家贼子,今后再不能嚣张了。”
又有许多村民听见声音,从屋舍里出来,谢玉娘丢下沈继宸,笑意盈盈地与村民说话,沈继宸也想跟过去,但刚走两步,脚步便顿住了。
他才发现目之所及处,所有的村民,竟然都是断手断脚的残疾!
谢玉娘直到和村民寒暄完毕,答完了他们关于剿匪的问题,方才重新走到沈继宸身边,道:“贵人,进村看看吧。”
沈继宸一言不发,只是跟着谢玉娘,一步步地走进了村子。
每一户房子的正厅里,都供奉着牌位,便是最少的人家,也有四个这样多。
沈继宸的心越来越沉重,跟着谢玉娘又到了一处屋前。
推门进去,只见桌上密密麻麻地,放着二十多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