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霁笑笑,看杯中不多的玫红色液体,“我喝完这点。”
她将杯子递向唇边,这次比刚才喝得更多一些,苦涩味道弥漫过后才有一点点浅淡的花香味,实在称不上好喝,却让容霁隔着十多年时光再次明白容光的用心。
“我第一次喝酒年纪其实还算挺小的,不过是我爸给我的。”她放下杯子,看着周应川说。
“为了庆祝?”周应川猜测。
“没错,”她笑得明媚,酒精作用下少见的插科打诨,“路痴和智商不划等号又被证明了一次。”
“好像是十五六岁,我初升高考上江林一中,爸爸带我们去庆祝,他给我倒了一点点白酒,我当时被呛到,比现在咳得还厉害,觉得很晕。他说我是大姑娘了,他要让我知道酒是个危险的东西。”
“叔叔说得没错,”对容霁这种不胜酒力的人来说尤为危险,周应川乖乖认错,“我不该让你喝酒。”
“一点果酒……”她低喃。
心中默默补充后面的话:因为是你在这里而已。
周应川不知她心里所想只看她眉眼落寞,神色如同那天火塘前的怅然,“那天也是想到叔叔吗?”
“嗯,我想我爸了。”
浅眸眼波流转,容霁看着他,叫人觉得委屈。
她如此模样周应川印象里寥寥见过三次,他敛眸压下几乎快要溢出的怜爱,却在直觉不对下踌躇着不知该如何问。
木柴炸出火星发出短暂的爆鸣,他没再追问,容霁也不在意,说得随意:“就是很平常的一次出警,我那个时候在学校军训,他因公殉职。”
“家里没有什么可以照顾我的长辈,后来我就和我妈在渝北呆了两年,直到高三才转回江林认识你们。”
旧日往事说过,容霁便不再纠结,眉眼洒脱。
周应川却在此刻才发觉,他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更早注意到容霁,甚至早到第一眼。
高一军训方阵中的惊鸿一瞥,容霁漂亮得低调,沉静淡然的气质在一片哄闹中遗世独立,从此他就再没能挪开视线。
军训尾声,他看她被老师慌张叫走,下训后再见是匆匆擦肩,她被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牵着从办公室出来往外走,面色苍白而无措。
那时原来是她父亲殉职。
难怪明明高一正常入学的人,高三却以转校生身份插班。
桌上5号对讲机偶尔传出声音,让气氛不算太过沉寂。
“等我一下。”
安慰的话都太过苍白,周应川起身走向角落的圣诞树,把早早准备的吉他提前拿出。
吉他包打开,一把通体白色的复古木吉他静静包裹其中,琴头的燕尾造型优雅,金色logo和包边点缀,精致得晃眼。
周应川将它取出抱在身前,吉他虽看起来略小却也不算突兀,他生硬笨拙的转移话题:“听吗?”
冷峻的侧脸映着橙红火光,眸光似乎也因此柔和,容霁没有迟疑点头。
周应川垂眸落向吉他,长指稍作调试,吉他音色断续中仍能听出饱满温暖。
他目光专注,指节在琴颈游走间吉,他声逐渐连续有了曲调。
容霁安静聆听,像是曾经在礼堂台下听他弹奏尤克里里。
但又有些不同——
惯常低沉的声线因曲调而温柔,手上的弹奏已然进入熟练部分,他抬眼角度恰好不偏不倚看她,断续的英文唱词在容霁脑中自动转换:
你问我,今年愿望是什么。
……
我想把圣诞愿望写下来。
……
但我什么也不需要。
吉他音弹到这步入曲谱高潮,对视的丹凤眼眼睫颤收,他不敢再看容霁,这样小的篝火热度也让他热到发汗,冷白的皮肤也溢出潮热的红。
嗓音却更和缓轻柔:
【''Cause I''ve got everything I need】
【Wite you here next to me】
最后一词的曲调落下,在异国打磨几年的第二语言熟练度仿佛烧水壶中喷出的沸水乱七八糟,明知他意无所指,容霁还是翻译不出。
“圣诞礼物。”弦的共振结束,余音落下他的声音又紧随其后,精致优雅的吉他就被毫无留恋与犹豫的递向容霁。
容霁在他肯定的目光下手足无措接过,吉他护板之上呆头企鹅图案与发懵的容霁大眼瞪小眼,她将吉他放回桌上空下的吉他包,“可是我不会弹吉他……”
“你高三不会弹尤克里里,后来不是也学会了吗?”
周应川想到那天她看于明祺吉他伸出的手,还有拒绝于明祺说的只会一点尤克里里,虽有些耿耿于怀,此刻却反而成了他说服的理由,“喜欢弦乐可以多尝试。”
哪里是喜欢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