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倾泻的压力令姜馥迩缓缓抬眼,她瞳孔微缩,眼中惊惧稍纵即逝,但很快便趋于平静,又恢复水晶般的莹洁清澈。
“我们的确用过百虫膳,也确实归为□□异族,可绝不会和古巫一族有任何瓜葛...”
“哦——那你怕什么?”
邶恒依旧盛气凌人,那副绝不轻易妥协的表情仿佛揪到一点短柄就能将人抽筋剥骨。
见邶恒质疑神色凝重,姜馥迩迟疑两瞬,直到想好措辞才又开口。
“我只是意外大公子刚言说的灵氲五虫。”
说着,姜馥迩面露忧虑:“师母从未跟我们提及过,只是每年过节都会让门内弟子筹备百味膳。以前年纪小觉得这是庆贺跨年的喜事,但后来才偶然得知,年膳中掺放了某种丰腴内力的食材。”
姜馥迩停顿,似是努力回忆,半晌才又道:“我记得那是幽蓝色的气雾团,每次都打散在汤羹中。但师父师母只说那是特意找仙道炼制的丹药,汇聚百虫之灵,却并未提及和灵虫有关。”
瞧着姜馥迩陷入蓬心蒿目的彷徨中,邶恒这才直起腰背,待肩头娇雀欢叫完两声才开口:“今晨那妖僧仿佛在你颈间发现了什么。传闻古巫一派皆是半人半仙,而且天生带着仙记。”
姜馥迩又摸了摸脖子,反驳:“若我身上带着仙记,还需要东躲西藏过生活吗?有那样的本领,我恐怕早就到西梁了。”
她灵机一动忽然又想到什么:“听师兄说西境有古巫出没,大公子此行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尽管邶恒眼中固执的坚定因姜馥迩的解释瓦解了半分,但他仍负手而立,无端给人压力似的。
见他难以劝说,姜馥迩抬起缠了鸳鸯软钺的手臂,温柔地轻触了几下他肩头娇雀的头颈,继续道:“至于今晨,那妖僧的咒语为何能影响我,恐怕是和百虫灵有关,本就归位邪术,自然受不住这等驱邪咒语,但也没灵氲五虫那般神通的本领。”
听他说的不无道理,邶恒神色松了松。
灵氲五虫哪是一般人能触碰的?况且姜馥迩身染沉疴,若真和那东西能扯上点什么联系,也不至于雨天虚弱成那样子。
半人半仙多要食活体保持精气,身上戾气绝不会轻,但连他这敏感的娇雀都对她无所防备,显然说明她并不是如此体质。
陷入思考的邶恒顺着姜馥迩眼神落下的方向看去,就见肩头的金丝雀将脖颈放在她纤细的指尖上蹭来蹭去,仿佛从未体验过的享受。
既然真相大白,邶恒便再无半分耐性。
他将肩膀向后撤了下,刚好脱离姜馥迩伸到面前的手。紧接着他神情不悦,又摆出一副即将出言不逊的架势。
避免因自己调戏了他的心肝宝贝而被恶语相向,姜馥迩忙收回手,挂着一脸僵硬的笑意,阿谀奉承似的。
见她乖巧诚恳,邶恒这才舔了下唇,将那句不给人留情面的话化作了两个生硬的字:“闪开。”
这便是默认了姜馥迩刚才的解释。
见他懒散踏上马车,姜馥迩才终于松了口气,紧跟其后。只不过邶恒提到的灵氲五虫倒着实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如邶恒所述,驭虫术的施法者定是食用过百虫膳的,只有获得百虫精魄才能有驾驭百虫的能力。
虽说师门上下并非所有弟子都习得了驭虫的本领,但却都做了必备功课,服了百虫精魄做根基。
只不过姜馥迩不愿相信这会与灵氲五虫有关。
这类上古灵虫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驾驭的,若真如邶恒所说,只怕早就将他们的肉身啃噬干净,哪还会如当下这般生龙活虎?
但若是普通的百虫之灵,师母又为何始终不告诉她这百虫灵的由来呢?
她忽变得忧心忡忡,只因短暂功夫可找不到答案。
听见邶恒在车厢内急敲了两下车壁催促离开,姜馥迩才勉强拉回神思,学着都哲驾车的样子心事重重离去。
——
朝阳色暖,照透了土色官道上的一队彩带红绸,乍一看,仿佛道耀目霞光,被初秋的清风缓缓吹至了远方。
紧跟八抬大轿的红色车辇中,白发老者喃喃诵完了最后几句经词才再次摇停转经筒,微微睁眼看向坐在侧位窗边的另一名老者。
那人与他装束一致,皆着了极厚的粗布麻衣,带着朝圣所用的念珠,腰间还揣着本已被翻烂的小册子。他始终保持端坐闭目,就连呼吸也是轻浅微弱。
见此,老者放下转经筒,画了特殊墨迹符号的手掌缓缓抬起,贴在了侧位老者的前额上。
只听老者嘴里又念了两句并不清晰的词文,直到侧位老者也缓缓睁眼,灰褐色的眼中木讷迟钝,毫无生机可言。
“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老者将手掌沉稳收回,从容询问。
侧位老者嘴里卡了水似的咕噜咕噜了一阵,好半晌才犹如苏醒一般,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