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墨色。
但好歹,这条路并非通往城中某处,而是靠近官道的一处山林。透过凌乱枝丫,勉强能看到山下的依稀火影。
郤博彦手臂上的刀口渗着血,一路上染透了那条雪白的帕子。
姜馥迩和邶恒则是走在后,出于防备,也是出于体力耗尽的软弱无力,所以谁都没主动开口。
郤博彦没多留,走出洞口确认安全后,虽几次想对姜馥迩留下只言片语,但又几次都放弃了。最终踌躇半晌,独自离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林间,邶恒才不紧不慢启步,朝着另一方向走去。那副轻车熟路的自信满满反倒让姜馥迩觉得他是认识返回的路线。
可跟着他兜兜转转直到星月载天,最终也没看到什么人迹所创的灯火辉煌或袅袅炊烟。就连方才出洞口所见那山脚的寥寥灯火都没了踪影。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长途跋涉,姜馥迩终于没力气,时刻都能跌倒在这完全分不清方向的树林里。
只是她强撑着口气,始终没让邶恒发现异常,这才装作掉了东西蹲下身来休息,并试图和前面走得急的人搭话。
“大公子不辨方向,再这样走下去,你我都得被恶兽叼去做美食。”
声音虽不大,指责意味极浓。
邶恒转身回望,才发现姜馥迩正屈身寻找什么。他也松了口气,掸了掸身上染的松土,解释:“这方向是朝南,再往前走该有条上清河,是澄水河的上游河道。”
姜馥迩正拨开满地枯木烂叶,直到露出松软的土地表面。
她也不知邶恒是怎么判断方向的,但他说的不错,从地表的蚁巢洞门来看,洞口朝南,正对着邶恒此时站的位置。
“大公子刚为何不跟着郤公子走?”
邶恒深吸口气,捡了根折断的枝条,在地上扒了扒。
“连生母都能弑杀的人,凭什么就能放了你?你还敢信他??”
姜馥迩自然觉得是因她出手救治,甚至还靠着二人短暂相识以来的一点薄情。
只是她心中没底,便没出声,听邶恒又道:“你那虫子不单单能吃血蛹吧?多少也是吸食内力的邪物,他方才血气翻涌,内力不稳,恐怕应对你吃力才将计就计。”
虽说邶恒信誓旦旦剖解人性让姜馥迩觉得他过于无情,但他说得又没错,自己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和信心。
她干脆双手一撑膝盖,费力起身朝他走了几步。
“我们还要走多久?”
邶恒抬头看了眼头顶被树冠遮挡严实的天幕,找不到星辰皎月,便又在几棵古树旁转了转,才扔掉手中枝条,淡淡道:“快了,我对这带不熟,但记得羊皮图上的方位显示,前方有个小瀑布连接上清河,过了上清河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个官驿。”
姜馥迩默默咬唇,忍受着寒气引发的虚弱无力和内力封闭,挪步跟在邶恒身后,看起来疲惫至极。
她只顾低着头专注自己两条快要挪不动的腿,直到头顶参天古木消失,终于露出满目苍穹的星河浩瀚,她才终于听见瀑布一泻千里的轰轰声。
没了古树遮蔽,伴随而来的潮湿疾风直接打透了她身上的薄衣衫。姜馥迩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寒颤,垂在身侧的指尖已然冻地青紫。
许是这风来的突然又强劲,邶恒也突然感到冷,这才停下步伐去看一直默不吭声的姜馥迩。
瞧她穿的单薄,又想起多时前在洞内过湖时的惊恐,邶恒这才解了罩在身上的厚重阔袍,展开披在姜馥迩薄背上。
“走不动了?”
他弯下腰,想趁月色看清姜馥迩当下的感激表情,可入目却是她对自己这个举动的大吃一惊。
“大公子不冷么?你这衣服宽大,披我身上保不齐磨烂了边角。”
姜馥迩虽是这样说,但这抗风的外袍却如雪中送炭,抗风不说还像个手炉残留着他体热的温暖。
邶恒理了理身上的单衣和深衣,没了外袍的遮掩,倒被风吹出他健硕腰身的轮廓来。
“反正又脏又破也不要了,倒不如卖你个人情。”
姜馥迩觉得好笑,明明是她刚才救了他。
“既如此,大公子又是因何卖人情给我?”
邶恒扯动嘴角笑得柔和。
他抬手指指天,又回身往后瞅了眼,命令的口吻,温声说:“别给我晕在这,起码要撑到官驿。”
这就是身陷荒郊野岭,处于夜黑风高的警告吧…
为了不妨碍走路,姜馥迩弯身把他过长的衣摆打了个结,起身时刚好撞进他望向自己莫名柔和的黑眸里。
姜馥迩这才后知后觉他这话中暗示,猜测这许是他出于关心的,鼓励??
两人四目相对。
前所未有的平和气氛,却让姜馥迩眼中澄澈立刻变得无措。
担心他出言不逊怒,姜馥迩忙扬起笑遮蔽眼下失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