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处境仿佛也如那摇摇欲坠的脱落墙皮一般,但凡任何外力迫使都能跌进万丈深崖。
她摸了摸身上那件薄得不像话的罩衣,又想起临睡前老妇带人来敲门时递给邶恒的干净衣物,此时就叠放在床对侧的小柜上。
她心中烦闷,忍不住扯了扯眉头。
避免出声,她僵硬的身体用力,想抬头再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去取过来换上。
可就是这么微小的动作,身下床板也因受了力忽然警告般地响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太过于突兀,以至于睡在门口的海松都因此消了粗重的喘息,挪了挪身子。
“睡不着?”
姜馥迩刚又恢复平躺,耳朵边就传来一声略带嘲笑的气音。
她微微侧脸去瞧,就看邶恒正侧着身,两手叠在脸下聚精会神地看她笑话。
见他那双黑漆漆的眼中毫无被吵醒的惺忪睡意,姜馥迩才又转回头,寻着自己舒服的姿势呆好,语气不耐:“你不也一样…”
邶恒气音轻笑,“你翻来覆去,我怎么睡?若不是你半途晕得彻底,也不至于只歇在这简陋小站里…”
听出邶恒埋怨,姜馥迩闭上眼,依旧保持不动。
“总不能这么耗着…大公子不愿想想对策?”
“想了。”邶恒说得漫不经心,“就怕你不愿配合。”
与丢了命相比,姜馥迩还找不到不想配合的理由,毕竟眼下海松看得紧。
即便刚才老妇来送衣衫,邶恒怕她说漏了嘴,便只留下衣服,将人粗鲁遣了回去。
要说今夜都乏了,没人会追根究底盘问昨夜邶恒如何到的驿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明日待安阳侯精力养得饱满,随便与驿长攀谈两句,便能发现其中破绽,届时若想离开可就真的难了。
更何况,刚和邶恒还做了那样一场上不得台面的假戏。安阳侯若发现那所谓的舞姬是她扮做的,恐怕真要活剥了她的皮才能解气。
想到这,姜馥迩才意识到邶恒有所顾虑地静了声。
她又去瞧邶恒,示意他继续讲,却见他嘴角依旧挂着抹不经意的笑,熠熠双瞳中看不出保留的情绪,可就是不再说下去。
“怎么配合?”姜馥迩依旧警惕,却显得迫不及待:“我毕竟不想丢了命,不伤大雅的事怎么都能迎合。”
看她一脸谨慎又无助,邶恒笑意更深,懒洋洋开口。
“我耳力极好,你可知我这宿遭了多大罪?”
姜馥迩扯动眉头,对他这句无厘头的话感到莫名。
要说耳力,她倒也不差,只不过半宿寤寐难眠,除了辨听海松声响倒没留意别的。
此时被邶恒突然点名,她才有意敛了焦灼,努力去寻邶恒口中所指。
长夜寂寂,她能听到院中汤泉水流突突翻滚,还有化雪滴水的滴答声。
除此外,清涤微风中还掺着一缕野猫怀春的绵软叫声…
野猫?
这寒冬腊月哪来的思春小兽?
再一辨听,姜馥迩当即涨红了脸,还没收力便听一男子苍劲声音伴随而来:“小娘子可真真是郊野小妖,这身子又软又香可叫我卖尽了力!”
“爷~——”
这绵软嗔鸣刚送出口,入耳便是一阵更加仓促的撞击声,连着姜馥迩紧贴那面土墙都好似跟着颤动。
姜馥迩一时半刻慌了心神,忙收敛内力不再偷听,抬眼就看邶恒那副享受其中的逍遥表情,只不过昏暗滤去他脸上淫逸,倒只让姜馥迩看出他似水柔情的一面。
没待她开口指责,邶恒忽然支肘撑起脑袋,一副调侃貌:“我倒不是个随便的人。”
姜馥迩皱起眉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句。
然而邶恒这句此地无银的话,里外里都没表现出他丝毫端正。
“你到底想着了什么对策?若是太离谱,我倒不如刀架你脖子上劫了你走。”姜馥迩彻底没了耐心,语气跟着急促。
“那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父亲身边的箭手精锐,只怕你抵挡不住那些暗箭的。”
瞧着他一脸悠然,姜馥迩彻底恼怒,将身子侧翻过来,任凭床板嘎吱作响。
“到底如何配合?!”
见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娇憨,像个炸了毛的小刺猬,稚嫩中带着极欲伤人的锋利。
邶恒便不再逗她,笑容收敛,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温声道:“过来,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