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耳中?
连同照顾家小,如此私密之事也一字不差?!
是谁呢?他当然知道是谁,他的好兄弟能谋得盐政肥差,是谁在助力?
那么又是谁自然成了俨王的钱袋子?这些必须是心腹,天家的或者未来天家的心腹!
周彦邦阴沉着脸独坐书斋,他已经坐了许久。
衣袂窸窣,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快。
消息或迟或早,终究会传遍阖府。
想当日她气起来‘你家的草根子,石头缝子都长目生耳’,这话不假,这不,就来了。
“来做什么?”
“怎么?不能来?”
甫一见面,剑拔弩张,周彦邦无心分辩,冷冷的蹦出几个字。
“我如今落魄,配不上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给了你字据,你解脱了。”
这人,我来是看笑话的吗?
苏锦一腔子热情,兜头一瓢冷水。
心中虽窝火,但见他说话冷嘲热讽,知他心里不痛快,许多话想了想又咽回去。
今儿不吵嘴,咱们说理。
“怎么不说呢,瞒能瞒到几时?贬去何处?何官职?”
“黔州别驾。”
啊,虽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千里之遥所惊到。
地势偏远不说,风土尚荒蛮,蛮夷部落,儒家所未达之处,何论教化。
他好歹也是进士及第,太折辱人!
“不怕,我陪你同去。父亲在世时常说‘天下山水之秀聚于黔中’。又有诗云‘旧说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又闻天下泉,半落黔中鸣’,真恨不能去看看明山秀水……”
“非也。”他严肃的打断沉浸在浪漫主义色彩中的人儿,郑重其事的说:“这一路艰难险阻绝非你所想,前有刘通判赴任途中命丧山崖。你不知无需妄下口誓,这是其一。”
“其二,许是我后半生都不得启用,葬在异乡也未可知。妇人家禁不得这些苦楚,皆留在京中,我自去!”
“这话!”
苏锦同样正视着他。
“朝堂倾轧,党同伐异,不过是权利政治牺牲品,你成了炮灰。可顺境逆境皆为心境,好的坏的都是风景。境随心转,看花是花看佛是佛。”
“天家、皇子、平民、人这辈子谁也不能通达顺遂,宦海沉浮在自然不过,没有坎坷的不是人生。”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黔州不是王土?不是一方父母官?不是为天家尽职?你这样聪慧的人,还需人讲?”
周彦邦陡然沉默,他知道,她的劝慰无不真情实意。
可他更知道,这些话犹如敲门声,想解开心结还需自己从内拔去门闩。
她认真极了,不大的人却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一口齐斩斩的白釉瓷牙,说起话来米粒大的珊瑚耳坠子来回晃荡。
哎呀,他们、他们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他也不记得了。
猛然间心缝涌出万千甜水,忽然间放下心事,倏的问起。
“当日同我那样的白眉赤眼,今日怎地又不愿意了?”
嗨,这人?人家安慰你呢,反问起这没头没脑的话。
“好没意思的话。”
她嗔他。
“既嫁从夫,是苦是咸吃的总归是你家饭。得意时诰命加身,失意时弃你而去?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还是……”
还是什么,她蹙眉,他回眸,深深凝望。
“还是你嫌我,想打发我?既这么着,你主意已定,我遵意就是。”
扭身要走,他轻拉住她,悄声唤。
“卿儿,不闹……”
卿儿……
她被定住了,手轻轻的搭在他肩头。
“缔结连理,同舟夫妻,你不弃,我又怎会离?”
是,是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他天家赐婚的正印夫人,三书六礼迎进门的嫡妻正室。与他皮毛相覆,休戚与共的发妻呀!
饶是他阎罗铁汉,面上冷淡,此刻亦心内风云大作。
勿需多言,勿需多说,缓缓的抬起手,牢牢按住他肩头那只手。
千言万语,只在这一握。
两只手紧紧并在一起,两颗心再一次靠近!
没想到他所期盼的和解竟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身为女子,面对逆境、困苦、低潮她所表现出的乐观、豁达、积极,令他汗颜,令他刮目相看。
她胸怀的广阔远超出这所宅院,这座府邸,这是他第一次真心的觉得配不上她!
不觉间,竟红了眼眶。
这些天他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