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了下来,再听不到孝廉的笑声、哭声、责罚声。
春蕊整个人像抽走了魂魄,圆润的身子陡然干瘪,仿佛枯萎的花儿,失了颜色。
终日恍恍惚惚,念念叨叨。颠来倒去的就是,‘我没做过坏事,没害过人,伤天害理的事’。
怕她寻拙见,日里夜里打发人守着她,一刻不得离人眼。花生和坚果之类的零嘴莫说摆起来,就是听都听不得。
苏锦来瞧她,她说:“哥儿要下学了吧,夫人问他书。”
周莞从那日起,高热了一整晚,醒来再不肯吐一个字。原来能说的简单几句,也绝口不提,嘴真像是缝上了一般,如何都撬不开。
查无实证,又念着家丑不可外扬,胡氏终究是放了出来。
也只是放了出来,外头认定是她挑唆周莞害了孝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骂名背上了就摘不下来。
她似乎也消停下来,闭门不出。坐在房中扶乩打卦,神叨叨的不成个样子,家中大事小情皆不叫她。
这幅光景,周莞怎能放心的交给她?所以,兜兜转转又养在苏锦身边。
周莞也变了,本就安静的她现在异常沉默阴郁。她只认她的狗,就是苏锦也难能答上几句。
一场横祸,一家子元气大伤,一个院子阴云笼罩。
春蕊失心疯,周莞不开口,孙姨娘直喊心口疼,一直缠绵病榻。
苏锦操劳几日,又有些流小的症状,就是周彦邦一向皮实的身子,也咳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不停的请太医,益气养神丸,活血化虚膏,药石不断,整个院子弥漫着煎药的苦腥味。
高盼儿嫌恶的关门掩鼻,叠声抱怨:“晦气晦气,一家子住在药缸里吗,病气过了咱们,才是该死!”
所有人都是愁眉的,若说最开心,那只有高盼儿。
她倒乖觉,腰果花生是不许儿子碰,觉得能噎着糕饼点心一概收起来。
孝贤凡去哪皆要人跟着,经过的路上,草根子都要翻一翻。山石塘子更是不往那个方向看。把个孝贤护卫的似真人童子,恨不得弄个金钟罩罩起来才放心。
就这样还总带去看周彦邦,口口声声开解父亲,句句不离,‘这个家以后你是老大,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爷用心调教,谁让他最大呢。’
周彦邦处倒罢了,最恶心的是,每每探望春蕊总要带着孝贤。
守着才失了孩子的母亲,教他说:“哥儿你说,日后姨娘的百年都在你肩上。”
又情真意切的对春蕊说:“姐姐,他就是你的孩儿,有不好的只管打!”
说的恳切,岂知他们走后,哪次不是惹春蕊彻夜的痛哭。同日诞下的孩儿,人家好好的,偏她的没了,便是见一次伤心一次 。
月如钩,中庭玉兰树,大朵大朵的夜玉兰,暗夜盛开,素洁高雅。
苏锦没带一个丫头,自己拎着食盒,翩然来到书房。周彦邦已经几日未回院子,她今天特地来看他。
幽深的天际,月影透过花窗,满园子虫鸣。他那样认真写着,搁笔沉思,良久无言。银烛照着他削瘦的面庞,苍白又深沉。
瘦了,不只是瘦,神色也不如以往炯炯。
历经生死劫又痛失爱子,这是常人无法体会的悲辛吧。苏锦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子,才踱步进入。
“写的什么,我看看。”
‘月中照形影,天际辞骨肉’
辞骨肉,辞骨肉……
杜工部的诗沉郁顿挫,倒是把他此刻的心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知他难过,不愿多提,转身折起纸张,劝他用饭。
“多少吃点子,难过伤心也要有个度,一屋子老婆都指望你。春蕊那里,你得空还得去看看,怕是不大好……”
哪里吃的下,灰白的脸幽幽的说:“我无碍,自家躺着去。一个人走夜路,黑黢黢再唬着,该跟个丫头来才是。”
苏锦剥了粽子递到他眼前。
“真快呀,又要到五月初五。这粽子,蜜枣粽孝廉最爱吃。他嗜甜如命,还要蘸糖吃。有一回连吃两个,唬的众人逗他笑,给他消食。”
“他最爱笑,给孩子们戴长命缕,我还没上手,他先咯咯笑起来,不让碰。小手腕子是几个孩子里最粗的,肉肉的藕节一般。对谁总要问上两句,猫狗也能说上一会子话,咱们孩子里最有趣最像孩子的一个。”
“总是笑嘻嘻的给我拜年,叫我母亲,讨压岁钱,声音嫩的甜到心坎里……”
喃喃自语,翻出许多他不知道的生活趣事。数度哽咽,扶肩安慰。
“怀卿,你难过就哭吧,这儿只有咱们俩。”
周彦邦再也绷不住了,闷闷出口。
“你们都说我偏心,其实我从没拿他和孝贤比过,也从不觉得他哪里差。他虽不善背诵,可是灵性最通透的孩子。他娇却不纵,每每孝贤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