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收了刀,他可没工夫陪他们感伤。
“既无事,告辞!”
“且慢,恩人且慢。”宋清平收了泪,急急向前:“若非壮士再次相救,恐尸骨无存,此下半生皆贵人所赐,我与妻无以回报。”
“是是,刚才是我蠢,妇人之仁,蠢不可及,乞恩人谅解。”
苏锦紧随其后上前辩解,后头往马车上跑,拿出一个包袱当着大胡子的面打开来。无不诚恳,无不感恩。
“这些虽是俗物,不能代表我们万分之一的感激。恩人只管拿去,救了我们全家,就是要我们的命也只管拿去。”
俗物?
你道这里是什么?钱财?是钱财没错!可不是白物,是一封封一锭锭黄物啊,这些都是黄金啊!
饶是他领过百万兵,筹过千万款的副将,见到如此豪放的出手,也不禁咂舌。
可这女子口中只是俗物,俗物?
说这话时,她没带一丝丝的犹豫啊,他们端地不是一般人!
啊!他犹豫什么?难道是嫌少吗?见他不语,苏锦只恨剖心剖腹,登时又拿出黑布一个包袱,又一层层的打开。
这一包却是一些孩童衣裳,手脚麻利的拣出几样簪环,举到面前:“几件首饰,恩人不嫌弃也一并收下,莫要再辞了。”
等等,那包袱里破旧黑烂的那一叠是什么?
大胡子定睛,抢一步上前,剑柄子挑起,一下子展开。这、这是令旗呀,那上面焦黑疮孔,分明是战场上拿命取回来的英家军令旗呀!
铁汉热泪,全无了刚才的冷静。不由分说的把令旗塞入怀中,斩马、刀出鞘,直指二人。
“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何会有英家军的番号?难道不知这是逆贼之号?”
刀往前逼了逼,冰冷的精铁触碰皮肉,眼中不带一丝感情:“从实招来,有一句隐瞒,我让你成刀下鬼!”
“爹。”小满大喊,这才如梦初醒,唬的捂住眼睛。
身份之谜是大忌,宋清平就是死也不会有半句松口,况他问的句句机密。
招?那是不可能的,虽穷酸,文人风骨还是有的。比之女儿危难,自家反置之度外,不就是死吗,更加不怕。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要去北镇赴任的新任知县,这是我的妻和子,其他恕我无从相告。况我说过,要我的命只管拿去,现时只当兑现承诺,但我有一事相求。”
“快说,说完送你上路。”大汉用力,那刀已然卡住脖子。
“妻女无辜,银钱你拿走,放她们一条生路。我们素昧平生,你却两次施救,以我一命抵你双恩,你仍旧是我恩人。”
“还有,我是朝廷命官,限期未到任,朝廷必将追查。所以杀了我之后将我推下山涧,北镇遥远,待发觉时早已尸骨荡然,不留线索,不露马脚。一点建议,恩人听与否,自便。”
招手向苏锦:“妹妹,我命休矣。带着小满去嵊浔,南浦宋氏,我嫂嫂人是极好的。包袱里有我的书信,她会照拂予你。咱们两个终究是……”
这是在交代后事吗?
不不不,瞒天过海脱逃枷锁。才离狼腹,又要丧身利刃。不,命运何其不公,他们做错了什么?
“哥哥,你死也不肯说,还是为了保全我。如果你不在,我岂能独活?那么左右都是一死,我又怕什么呢?”
他痴望,她亦瞪大眼睛,蓄满的泪汩汩而流。
“现时还有什么不能说,大不了一起跳崖,毁尸灭迹,让这天地间查无可查,咱们都脱了枷摘了锁,胜似这整日的惴惴。可咱们死了,小满怎么办?”
孩子啜泣:“爹爹,桃花,你们在说什么?这个大胡子是谁?为何要杀人?杀人要报官,官府拿了要打板子……”
快别说了,苏锦一把将小满抱起,放在帐子里安顿好。自己则快步奔至马车,抱着一个黑布包袱跌撞而来。
大胡子不知所以,反而用刀瞄准她:“我这里休要耍诈,要你好死!”
“你既识得英家军,料你也知英北辰英将军。你不是问我因何有令旗?我来告诉你。”
黑色包袱解开,青瓷罐子展露真颜,苏锦心疼的抱住罐子。
“因为这里头是英北辰英将军的独女,她死了,我答应她的,带她去英将军奋战过的地方,永远和她父母呆在一处。”
啊!大胡子满面不可置信,还带着几分不信任:“那你呢?你是谁?怎会有她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