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孩子闹的凶,无法,只说遇到下个村户破门而入也要住下来。却不想再往前走,零星的几点烛火。
当他们满心希望,谁想甫一靠近,灯就熄了!熄了,任你砸破门扇也无人应声!
顾大年看了他一眼,那意思,这时候还是盗贼做派好使吧。看的宋清平难堪。
谁想,竟遇到了一处破庙,宋清平惊喜的喊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大年你看,天不留人佛祖留。”
哼,那断壁残垣,蛛网结满梁,倒有千八百个洞眼子。佛祖留人也没几分诚心,顾大年很是不屑。
宋清平自我调侃道:“这还不好,总归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小满快来,不是坐乏了吗?找处干净的地方你站站,快,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宋小满狗熊抱树一般,四肢紧紧抱紧苏锦,死不丢手,闭起眼睛鬼喊:“把那人撵了,撵走,瞪个铜铃大的眼吓唬人。”
我的娘啊,黑黢黢的屋里一眼望去,那披红甲胄戴绿头巾,把着绳索要拿人的分明就是个鬼!
“不住,我不要住在这里。又破又烂,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要回家,要吃糖!”
当爹的一腔子喜欢,奈何女儿第一个拆台。脸上登时挂不住,伸出去抱女儿的手空等在那里,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讪讪的落下。
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这,这……他是神,咱们登人家宝地,岂有撵主家的道理。”
嗐,哥哥呀,大人呀,跟个孩子,好不啰嗦。
“抱你,我抱你,嫌脏今儿你就在我怀里睡。”苏锦回的好不干脆,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拈出冬瓜糖填到她嘴里:“明儿到了镇子上,咱们可劲儿的玩,玩够了再上路!”
果真,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计谋策略全用上,三言两语把小人打发的安安稳稳。
抱着脖子往怀里钻:“棠棣花糕太酸,酥油鲍螺好吃。爹说有一种糕淋上蜂蜜,甜甜的凉凉的,啊……桃花,你吃过吗?”
“当然吃过呀,用秋月收的桂花酿成的桂花蜜,没有用赤砂糖、槐花蜜也行,一年四季也吃不够……”
着实是累了,糖没吃完人就睡着了。恐噎住,苏锦掰口扣出来,掩了厚衣裳沉沉睡去。
“娘子你可真会哄孩子,俺们那见这样的早就上手捱巴掌了。”英姑小声的说。
“哄孩子哄孩子,孩子就是要哄!世上都靠打,那没有难事了。打一顿考上状元,再打一顿呼啦长大,要什么先生夫子呢,一根竹杖打就是了。”
说的英姑咯咯笑起来:“娘子好钢口,这破庙里竟也有心玩笑。”
不然呢,不然跟孩子似的哭唧唧闹将、要糖!
再看一眼宋清平,正无奈的搓着手,这解释的话在他听的尤为刺耳,自己女儿自己竟一点也不会哄。
“妹妹,我……哎,让你吃苦了。”说着忙活起来:“给我,我来抱,一整日窝在车里,你腰恐吃不消。”
你抱?你抱什么呀!这丫头换人就醒,一会儿还要喊她溺尿。只是这腰,着实吃不消。
扭了扭脖子,冲着他粲然一笑:“苦?陈桃花不觉得,大人您呢?”
这……宋清平也笑了。从高门命妇到乡野仆妇,这份随遇而安,这份豁达的心胸,让他敬佩,却也让他心疼。
低声耳语道:“前头遇集镇,咱们住上几日,与你好好的梳洗调理。身上不调,这路上着实是难捱。”
“快别说,孩子在呢,人听去多难堪。”她娇羞,他低笑。往她身边凑了凑,挨着她,拍了拍肩膀:“来,靠一靠,闭闭眼。”
好,好,苏锦颔首浅笑。男人吗,在小满那落的面子在我这儿都找补回来。
残垣的破庙,怒目的金刚执剑紧紧矗立。外头沥沥的雨声,打在破墙上,漏在他们眼前,溅落在袍子上。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睡了,都睡了,小满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没睡,睡不着。
人前洒脱玩笑,人后落寞忧伤。
暗夜里凝眸,既看不清哥哥的面容也看不清外头的世界。
在这一片漫无天际的幽深里,靠着身边人并不算宽厚的肩膀,心却是无比敞亮的。
那心里的光指引着她,不怕,向前看,未来的日子再难,也不会比这难了。
会好的,父亲母亲姨娘,我会活下去,靠自己。若男,我会带你去北地。柳絮,二世为人,偷来的我会还,谢谢你们。
带着憧憬,带着希望,安然睡去。
“啪”
“啪啪”
“噼噼啪啪”
晨光熹微,迎接她的除了光亮,就是密密的石头子。一颗正砸在宋小满的手背上,睡的迷迷糊糊被砸了个激灵,疼的“哇”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