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剥了壳的鸡蛋!”
高山阔水,响晴的日头下笑着闹着,打成一片,臊的苏锦面皮通红。
贱气在心不在身,玩笑起来没个边界,说上手就上手,说扒拉衣裳就扒拉。
粗鄙却真诚,不掩饰不做作,最难得就是这份真。
所以她从来都不恼,由真而善,由善而美,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比什么唬人的头衔身份都珍贵。
可谁又知道她身上藏着惊天的秘密?
做了多年的闺门小姐,曾经显宦人家的夫人,现时粗鄙如村妇。浆洗玩笑,粗话野话都往外蹦?谁能信?
没人知道,也无需知道。桃花桃花,她是婢子陈桃花,她爱极了这身份。
几缕发丝贴面,迎着凛冽寒风,遮目远望,日头刺眼。
脚下是淙淙的流水,远方是叠嶂的山川。这是广阔的北地,到处是自由的气息,深深的嗅上一口,她是如此迷醉!
回吧回吧,家去吧。烧饭的,打孩子的,骂男人的,总归有个归宿。妇人们擦手拎桶,同行同归。
我也要回家,我也有孩子,我孩子在家等我呢。想到此处,心中满满的爱意。昂首阔步,她有家有子,有人守有人等!
“小满,小满。”
“英姑,英姑。”
没进院儿就喊,吱吱嘎嘎,推开破旧的木门。
咦?迎接她的是一片寂静,雅雀无声。院中白皮桦树上落的一对白头翁,乌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盯着她望,今天真是出奇了!
哥哥去了七岭子镇,下晚才回,这她知道。可那俩蹄子呢?
放下桶,先进小满的屋。得,那炕桌上宣纸散落在地上,毫笔横躺着。不用看,叫临的帖,一个字没写就是了。这丫头,指不定疯到哪里去了。
那另一位呢?英姑呢?
算了算了,先烧饭,且等她们回来。抱起一捧柴草,用力往膝盖上一掰。干干脆脆的柴草,登时分成两端往灶膛里填塞。
舀了水,生了火,通了灶,呼哧呼哧拉起风箱。旺火映红脸庞,却有人回来了。
“桃花。”英姑略有些胆怯之色:“小满去了后头鞠小郎家玩,我先说不去,是她非拽让我去。后头鞠老爷留饭,她说她不家来吃了,打发我来告诉你。”
这丫头,又跑人家蹭饭。字字不写,玩起来没个够。
“算了,她不吃,咱们吃。”
“我也吃过了,鞠老爷家新制的豆粉子打滚糕,我吃了好几个呢,原说给你带……”
说着还砸吧起嘴,回味无穷呀。再看苏锦,登时哑火。
明明自家比她还大些,可自家就是怕她。她不发火,也不说硬话,可见就是脸往那一冷,静静的望着你,就叫人胆虚。
是了,你吃了,一点儿都不客气了,那嘴角上的豆粉没擦掉。恁大的女子,也是成过亲的,怎恁好吃嘴,小满这丫头也该训!
不过,这些她都没说,她只是交代。
“缸里没水了。”
“嗳,我挑。”
“桶里是刚洗的衣裳。”
“放着,我来。”
“那圈里的……”
“你交代过的,我不敢忘。那圈里的鸡我走前儿才喂过,下晚我再喂。拌了糠的,吃的欢着呢。昨儿下了个蛋,放斗橱里了。”
这伶俐劲儿,怪有眼力见儿呢。苏锦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有活儿干好啊,见她吩咐活计,才知她没生气,英姑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这儿的柴草真好,松木的,烧起来一股子松香味。桃花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劈。”
英姑勤劳,这是苏锦不计较的前提。纵然愚钝些,干力气活却是把好手,这是极难得的品性。
瞧那柴房里堆的成捆成垛的柴,都是她的成果。这样能干,为什么不让她烧饭呢?这得问她自己。
为表忠诚,才来她抢着烧饭。可她山西人,熬的一锅子粥不是粥,汤不是汤,厚实实的一碗。各人碗里放些辣菜根子,还要浇上醋,搅拌了吃。她吃的痛快,吃的香呢,可他们就……
宋清平尝了一口就放了筷搁了碗,苏锦跟着品了一口,也是放下碗不说话。
顾大年更是筷子都不动,转身离桌。你问他去哪,他说去毛家铺子打三角酒吃。到了小满就更不给面子,直接罢饭!
吃了一口,呸呸呸的乱吐,酸着脸说:“什么呀,英姑你们那里就吃这个?”
推了碗,炕上就开始打滚:“不吃不吃,我要吃饭,米饭、馄饨、小笼汤包、鸭油烧饼、带骨鲍酪、豆糕枣糕荷叶糕,龟苓膏浇上槐花蜜……”
得了,大小姐,报菜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