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言不发。
李葭上前:“江家人如此欺辱公子,公子何须再忍。”
“阿娘在陈氏手中。”他神色不明,“江实甫算不得一个好丈夫。陈氏怀着江松阳时,他在外遇见我娘,对陈氏不管不问,陈氏难产之时,他竟都不曾回府。”
“没多久,我娘怀着我进府。人的新鲜感总是很快过去,他不再宠爱我娘,陈氏便也大胆起来。生下我时,陈氏不许请产婆,差点要了我们母子的命。”
“十几年来,我稍有不顺她心之时,我娘便被欺辱打骂。李葭,你说,我又敢做什么呢。”
李葭知晓,他的软肋在于他娘。
江少川看似懦弱,却实在是个深沉的人。她要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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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凉,秋风承载落叶在半空打旋,这样的时节,气温变化不定,常人都易感染风寒,何况是身子羸弱之人。
夜里,李葭潜往西院,宋小娘已经睡下,她便悄悄将靠床的窗打开一条缝来,寒风一涌而入。
几日后,她又去看过宋小娘,黑暗里,宋小娘咳嗽得厉害,听着都叫人揪心。
江少川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许是因为那件事被江实甫知晓,近来陈氏和江禾也都收敛了些。
他不争不抢,闲来无事便上山采药,李葭在院里练剑,他便坐在树下下棋看书。
李葭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怎的一点风声都无。于是她夜里再次潜入,这时的宋小娘已病入膏肓,身边仅有一位老嬷嬷照顾。
陈氏不许任何人声扬,不许她求医,她要宋小娘悄无声息的死去。
李葭想着要寻个机会告诉江少川。
几日后,暴雨夜,那雨下得那样大,和李家被灭时一样大。万籁俱寂,只有雨声不歇,李葭听到院里有人在敲门。
“二公子!二公子!快去看看小娘吧,二公子……”
宋小娘身边的老嬷嬷打着把伞在院里使劲的喊,江少川只穿了里衣便一头闯进雨中,“我娘怎么了?!”
老嬷嬷撕心裂肺:“二公子,小娘她快不行了!”
江少川一听抬腿就跑,老嬷嬷就在后面追,李葭抓起一把伞,也跟了上去。
直至只隔着一道门,门里安静无声,烛光微漾。江少川才停下,李葭便把手里的大衣给他披上,“公子该叫小娘担心了。”
他推开了门,榻上的女人脸色惨白,被褥,地面上沾了不少血,宋小娘嘴角挂着血迹。
“娘,是我……我来看你了。”
宋小娘堪堪睁眼:“川儿……我的川儿……咳咳咳。”又喷出好大口鲜血。
“我去叫人。”李葭说完就走,却被江少川叫住,“别去了,没用的。”
李葭几欲张嘴,但终究咽下。她和老嬷嬷守在门外。
“二公子和小娘都是命苦的人呐……”老嬷嬷抹了把眼泪,“姑娘,往后二公子就是一个人了。二公子这人,你对她好,他必定会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奴婢恳求姑娘不要背叛公子……”
狂风不歇,暴雨不止,鲜血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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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娘被简单的下葬,至始至终,都只有江少川一人陪着。
宋小娘就似江府里微不足道的尘土,没了便没了,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有无。
宋小娘下葬那晚,江少川在坟前守了一夜。
“李葭,我不愿再忍了。”
“那就不忍了。”李葭看着他的眼,似深潭里的猛兽在叫嚣,她道:“公子,以后,我会是你最锋利的刀。”
江少川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陈氏不限制他的自由,或许觉得他左右歇不起风浪。于是江少川每日上午上山采药,下午便在城中乞丐窝看诊一个时辰。
起初只是乞丐们来凑凑热闹,后来发现他不但免费看诊给药,医术还好。于是后来城中不少贫苦人家也来这排队。
李葭也不闲着,精心营销他名声的同时,帮着教训邻里恶霸。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大雪纷纷扬扬撒满枝头。除夕夜,江少川做了几个小菜,两人晚上便在院中守岁,坐在门前看雪,也不怕冷。
烛火惺忪,雪花飘落,李葭竟意外觉得心安。
“李葭,若你至亲被他人所害,你会如何?”江少川突然开口。
李葭一愣,沉默良久才道:“即便是付出性命,也要叫那人偿命。他的子子孙孙,都该替他赎罪。”
江少川只看着漫天的白,眉眼柔和淡笑道:“是啊。该当如此……”
子子孙孙,替父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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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江少川便又开始义诊,慕名而来的人也越发的多。偶尔有挑事之人,但被李葭教训过后,便再也不敢了。
坊间的人尊称他为菩萨神医,而李葭便是坐下仙人。后来不经意间得知,神医竟是江家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