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晗引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些,取下随身携带的母妃给自己缝制的手帕,递给女孩,有些别扭地安慰道:“你别哭了……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你,以后你想跟着便跟着吧。”
女孩伸出手,小心地接过手帕,低下头,捂着脸,发出呜咽声,哭得似乎更厉害了。
元晗引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干着急。他可不想被旁人看见此情此景,不然又得被大哥和二哥嘲笑。
听见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元晗引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抓住女孩的手臂,急匆匆地带着她拐了个弯,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背后。
来者正是二哥和他的伴读任奕星,元晗引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他们看见,不然指不定又要乱七八糟地编排自己和江欲雪的故事了。
等到那几个人走过去,他才转过头,看见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泛红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伸手似乎想将手帕还给自己。
“这手帕送你了。”元晗引回绝了,担心女孩乱想,又补充道,“不是嫌弃你……这个手帕,本来我母妃也想送你的。”
女孩点点头,将手帕收起来,脆生生地开口道:“谢谢你,三皇子殿下。”
元晗引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没事,是我说错了话。以后你叫我晗引就好。”
这是母妃的要求。惠妃见了江欲雪之后,越看越喜欢,之前就让江欲雪私下唤自己的儿子的名字就好,不必讲礼。元晗引只是纠正一下罢了。
“好的,三皇……晗引。”看见元晗引的眼神,江欲雪这才改口。
再之后,江欲雪每次来找他都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大多都是问问今天的功课怎么样,偶尔拿着书册来问自己某句话该做何解,又该用在何处。
元晗引的功课学得很好,也并不在意多花些时间给一个初入学的小女孩答疑解惑。
一来二往的,元晗引和江欲雪也熟悉了起来,江欲雪在他面前的话也多了些,还时不时带些失败的绣品来送给他,说是想让他帮自己看看,等哪天绣好了也给惠妃娘娘送过去。
一个不过六岁的小女孩的绣技自然是不过尔尔。但是元晗引一是担心女孩又哭,二是有些不忍心看见女孩扎着好些针眼的手,于是便昧着良心,夸赞道:“雪妹妹的绣工渐长,如今已是锦心绣腹,假以时日定能名动京洛。”
江欲雪听了果然很高兴,第二日便拿了一个绣着两只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水鸟的香囊,递给元晗引,笑盈盈的模样:“晗引哥哥,这是我昨日绣的香囊。我最近读到 ‘波面澄霞,水面飞来羽。’虽然不解其意,但很是喜欢。便绣了这香囊,以感谢晗引哥哥在入宫后对我的照顾,还请万莫嫌弃。”
元晗引自然是嫌弃的,惠妃娘娘绣工超绝,曾有人作诗赞叹:“针线耐心绣山河,精湛技艺醉人心。”从小到大,他用的手帕、香囊等物,都是惠妃亲手缝制的,个个精美不已。
见惯了绣工精湛的香囊,再看看现下江欲雪手中的这枚香囊,实在是颇有些惨不忍睹。
但是想到自己昨日还在赞她绣工精绝,若是这便否了她,那岂不是自相矛盾?
再者,眼前的女孩的眼圈周围乌泱泱的,一看就是为这香囊熬了夜,若是拒绝了,定是又要惹她伤心。
斟酌一番,元晗引伸手接过香囊,语气颇有些犹豫地说道:“雪妹妹,你这香囊,我很是喜欢,但我不喜欢与其他人用一样的东西。你……莫要赠予其他人了。”
江欲雪愣愣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脸颊泛上红丝,支支吾吾道:“好,晗引哥哥……我会更加努力的,以后我绣好的第一份物什……都会送给你的。”
元晗引意识到江欲雪并没有明白自己刚刚的话只是个借口,默默地叹了口气,但也没再纠结于此。
等她再长大些,再告诉她吧。
窗外,黄鹂在枝头婉转吟唱,桃花随风纷飞,春风动春心。
就这样过了一旬,公主们的教习老师才发现课堂上似乎少了个伴读,来到上书房把她带了回去。
再往后,江欲雪便很少再来上书房了。加上男女有别,上学也并不在一处,因此便几乎不怎么再能看见她了。
元晗引为成功摆脱小跟屁虫而略微有些高兴,但同时又不免有些怀念。那个女孩,虽然绣工不好,话也不多,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到了后来他才知道,江欲雪的官话说得并不标准,有些渝州口音。初来乍到便在课堂上闹了个笑话,同是伴读的几个小姑娘都常嘲笑她。因此,她便不愿再去上课,总是偷偷跑来上书房,在门外独自练习官话的发音。
初入皇宫的小姑娘,自然对哪儿都不熟悉,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只是凭借本能来找她之前见过一面的哥哥。
那个哥哥,似乎对自己很不耐烦,还凶过自己,可是他却没有嫌弃自己的口音,还每天都耐心地教自己不会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