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诵知道,谢延堂是聪明而严谨的人,如果丽妃的兄长有令人不安之处,谢延堂绝不会漠不关心。
谢诵又问:“大人以前去卫戍的时候,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谢延堂愣了愣,像从记忆深处拉出一件深埋的东西,神情显然比刚才郁结了些,“卫戍?”
谢诵提醒:“大人不是去过卫戍吗?”
谢延堂张开嘴,“哦,你问特别的事情?你怎么了?”
突然对十几年前的事追问,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谢诵决定直白地说出他的担忧,“大人有时间的时候,不妨彻底地检视一下自己,如果有能被人利用的漏洞,请大人尽力弥补。”
谢延堂严肃而疑惑地问:“你觉得有人想陷害我?是真的吗?”
谢诵沉声说:“我不确定,但请大人不要轻视。”
谢延堂道:“告诉我,你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辨析诡计和谣言是需要敏锐和经验的,你可不能泄露了底气。”
谢诵道:“请大人务必想一想。”
谢延堂正色说:“我做官清白,不怕别人无中生有。”
谢诵无话可说了,于是告退。
但是,卫戍两个字已经在谢延堂的心里搅起了陈旧的波澜。当年他被先帝派去卫戍视察慰军时,和掌管延西的郭将军一见如故,后来延西军败亡,这情谊也变成了让人忌讳的事。
谢延堂呆坐不动,将当年的卫戍和现在的处境都仔细地盘算一遍,确信并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最后,谢延堂突然发现:谢诵的担心其实是对他的关怀。顿时心暖起来。
二月初五,是国学大考的日子。
天未明时,负责核考的朝相和官员们,在考监前面设案拜天地圣,城中人听到绵延悠长的礼乐,知道又到了才子们比拼的时候。
学子大考的这份热闹,让街头巷尾都在交口议论。上南城的宋公府也选在这一天接回了三房领养的孩子阿七,按规矩办了隆重的仪式,待客的宴席摆了六桌,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家的夫人们。
白雅如今日的穿着华贵妩媚,和宋兆云并肩站在一起待客,恰似一对璧人,让所见之人都觉得羡慕。
阿七已改名为宋孝辉,头戴小小金冠,穿着宝蓝色的袍子跟在爹娘身边。他眉宇间的风气和宋兆云相似,人们盯着他一看再看,丝毫看不出他是外来的孩子,活生生是宋兆云亲生的骨肉。
“唉,有福的人总有好的运气。”夫人们笑着嘀咕,“就算缺个儿子,老天也会送个麟子来呢。”
入席前,夫人们在后院的游亭下面听曲,宋公府后院里堆出的小山绿树成荫,亭子在山脚,从小兰园请来的姑娘们在半山的台子上吹拉弹唱,悠悠的声音远而透亮。
白雅如一边应酬夫人们,一边悄悄向和谢老夫人同座的辛有招手,恨不得能抛下客人去她身边歇一歇。
如今辛有在白雅如心里的份量已经非同一般,她的大人和阿七,能如此美满都是辛有带来的福气。白雅如把辛有当成了她的福星。
辛有今天装扮素净,甄夫人则满身富贵璀璨,于是谢老夫人便笑着和辛有说:甄夫人总算恢复了真容。
大家在雅园里听人弹琴,周围的夫人们辛有几乎都不认得。
白雅如的保母冯氏静静绕过人群,笑走到辛有身边,低头道:“小姐,娘家夫人请你过去坐呢。”
娘家夫人是指白雅如的母亲,应是是想感谢辛有为白雅如解了困境,特意表示亲近。
辛有随冯氏走到靠前的一张茶桌前,向白雅如的母亲陶氏行了礼,陶氏笑着挽她坐在身边,“你就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孝辉马上要登台弹琴的,谁都说他和兆云有缘。”
辛有道了谢坐下,和陶氏同桌的另两位夫人也很和善,辛有却觉得她们的夫婿官职和家门有些难记。
过了一会,白雅如的婢女来请辛有,说白雅如去了宴厅,想趁空和辛有说几句话。
辛有和婢女沿着绕山小路去宴厅时,看到前面有几位女眷结伴过来,向路边让了让。
来人是余溪婉,余夫人江氏和婢女小茶。余夫人的衣裳不慎被仆妇手里的茶盘弄脏,所以去宋府客房里换了一身。余溪婉喜欢粘着江氏,出门在外总是寸步不离,婢女小茶则拿着衣裳包袱。
在小路上迎面相遇时,辛有静静地向余夫人行礼,余夫人便慈祥地看看她,却突然心里一疼,惊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