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进去,小院内的气息平静的过分。
有时候,所谓的平静不过是汹涌波涛表面的障眼法。
林惜昭靠在一棵树上,仰头凝视着头顶的圆月,在这场兵荒马乱的奔忙后,终于寻得了一份难得的惬意。
“师兄,你好像一直都没问,我是什么时候认出你的。”林惜昭开口。
“不需要,”隔着幕篱,林惜昭都能感觉到宋逾白认真的眼神,“你早晚会知道。”
从他踏进浮生秘境,在河畔与林惜昭相遇的那一刻,他从未有过侥幸,自己的身份能够瞒过朝夕相处了近一年半的同门师妹。
“因为你不吃豆沙馅啊。”林惜昭翘起嘴角,试图用俏皮的语气说道。
“原来如此。”
两人彼此间沉默了一段时间,林惜昭还是忍不住问:“师兄究竟来这儿找什么?”
背手伫立树下的青年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具体的作答,语气里带着三分喟叹,三分自嘲,和些许怀念:“重要到曾与我休戚相关,不可分割。”
或许是宋逾白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头皮发麻,林惜昭察觉了他对这个问题的抗拒,她抿抿唇,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向了林间遇见的黑纱女子。
“师兄见多识广,可知晓有没有哪位修为高深的修士有这样的本事。”
“虚化分身曾是极西之地的一个姓荔菲小家族的独门功夫,随着修为的深入,荔菲家之人能够幻化出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分身。”宋逾白撩起衣摆,在林惜昭身旁坐下。
“那……?”
“九百年前,一场天灾,无人生还。”
线索就此断了,林惜昭却不肯放弃。
她随手折了根树枝,试图在雪地上描绘着她窥得的诡异面容。宋逾白盯着图案看了好一会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曲线歪歪扭扭,就和鬼画符一样,哪里能看出什么形状,要是林惜昭不说,宋逾白都不知道这竟然是张人脸。
林惜昭耷拉着脸,抱着膝盖不敢看人,她知道自己的画技糟糕,但明明也没到认不出来的程度,那张脸本来就是烟雾凝成的。
看着虚幻,不应该很很正常吗?
宋逾白轻轻从林惜昭手中轻轻取过树枝,眼眸间有着难得的温柔笑意,只可惜林惜昭看不清当中风景。
“我改改,你瞧瞧相像否?”
说着,青年右手广袖轻卷,好似手中所执并非树枝,而是名家笔墨,按照林惜昭给出的形容修改着画像。
三两笔间,雪地上的人像便换了模样。
宋逾白似乎极擅丹青笔墨,经他处理,轮廓间已有了几分相似,只是那张虚无的脸,如林惜昭所料的那般,任何人都无法绘出真实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宋逾白终是停了笔:“出去后,我会帮你查,师父也是。”
不待林惜昭回答,这片茫茫雪原里终于有了其他来客。
两个细小的人影,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这里。
不过,不是黛玉他们中的任意一人。
她们不比林惜昭好到哪里去,其中一人肩上扛着把金刀,面颊上是凝固的血渍,另一人右手缠着一圈绷带,脸色格外发白。
她们发现宋逾白和林惜昭的那一刻,没有突然见到同伴的欣喜,肩扛金刀的女子突地掷出刀来,宋逾白挥袖,金刀骤然埋入了雪中。
“两位,为何如此?”
林惜昭扯了扯师兄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是毓秀宫的,我认识。”
“和拂玉有关?”
宋逾白知晓拂玉仙子为了《分剑术》,曾直接找上过林惜昭。
林惜昭摇头:“一个是我表姐,一个是朋友。”
迎春和宝钗这才发现坐在树下的林惜昭,“林表妹,你怎么在这儿?”
林惜昭笑笑:“和你们一样。”
满身的血渍和伤口,显然经历过一番苦战,是什么原因也不难想象。
“他是?”
“哦,他是同门认识一位散修,姓宋,正好同行,多亏了他,我才没有冻死在河里。”
林惜昭没有直接说出宋逾白的身份,他偷偷进入浮生秘境显然是违规的,被人知晓了就不好了,依旧让他用着那个假身份。
“在下宋清越,见过两位道友。”宋逾白顺道拱手施礼。
不知为何,在宋逾白缓缓说出假名之时,林惜昭竟然品出了他情绪里的……
一丝苦涩。
“我们被那八个黑衣人追杀,好不容易甩掉他们。”薛宝钗没有了从前的精致,一屁股挨着林惜昭坐下,轻轻喘着气。
“看样子,大家都一样倒霉。”林惜昭道。
半晌,白雪皑皑落了宋逾白满身,他缓缓开口,语调里压不住透骨的冷意:“那些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