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日,江忱邀梁涘往城外一游,梁涘欣然应允。今年上巳节她因为心情低落,都没有好好出去游玩。 马车沿着锦河往城外驶去,贯穿锦城的锦河,向西延伸至城外五六里地,河道突然开阔,流水缓缓颜色青碧,是城中之人郊游的第一选择。 今日游客虽不及上巳,但因天气晴好,行人也三三两两不绝。 春来帮着江忱把竹席从马车上搬下,铺好之后又将什果点心与香饮子从食盒一一拿出,三人一起吃了点东西,春来便眼馋地要去那边玩蹴鞠,江忱则要去附近西林寺走一趟,但表示马上便回。 梁涘一人神色愉悦的喝着香饮,朝玩蹴鞠的那群人看去,瞧春来总是接不住球便哈哈大笑,心道:果真半桶水最会晃,才跟着玩了几回总是跃跃欲试。 看了一会转过眼来,前面河边垂柳下,有人折枝道别,孤船远影晓风残月,有人宴宴相聚,将一朵芍药戴在心悦姑娘的头上,玉冠之下两条月白发带随风飘了一下。 梁涘慢慢收回视线,她不可能不想到杜汉泽,那日他亦把芍药花别在她发间,而她将自己一腔少女悸动全给了他。 她放下香饮,在竹席上躺下,背脊隐有凉意袭来,而她却觉得清醒。自那日在醉仙楼看到杜汉泽以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他的事,但今日躺卧此处,许是天朗地阔的原因,记忆翻江倒海而来,痛苦却被稀释了很多。 正视比回避,更有一种残忍的快意,她想。 “起来,躺着容易着凉气。”一只温热的手将出神的她拉了起来。 梁涘讷讷:“你回来了。” 江忱垂眸细看她,掸落她发上一朵花瓣,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里正握着一朵可爱芍药花:“顺风使船,我也为你戴一朵。” 也没等眼前之人答应,他便俯身凑近,将花别在她发上,人面花容,煞是好看。 江忱想,不管她此刻心中所想是谁,命运却终究厚顾于他,让他陪在她身边。 看她白玉的脸颊染上一抹绯色,他心情颇为愉悦,旧的记忆终会褪色,鲜活的陪伴会重新上色,新的终会覆盖旧的,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下午江忱带她去划船,梁涘喂会鱼,耍会水,又去惊荷叶中的白鹭,然后又抢着划桨,直玩到精疲力尽。 三人在附近农家用过晚膳出来时,天色尚早,梁涘提议走另一条窄一些的路。 “小姐,那路要上个坡,恐不好走。”春来担忧道。 “就走那条吧!”江忱道,春来看了两人一眼,在心里暗笑他家大官人妇唱夫随。 半刻钟后,春来摇着头语重心长道:“我早说了走这山路不妥,小姐和大官人还不信,这下该走回去了。” 三人看着前蹄陷落在土坑中的马,原是附近农户为捕猎野兽而设的陷阱,盖的严实,叫他们不查。 “我们先回大路,看有无临时租用的马车或顺路车可搭。”江忱冷静道。 “都怪我…”梁涘脸上带着疲惫的愧色,玩了一天这会歇下来更是懒怠再动。 江忱摸了一下她的头,蹲下来说,“过去有段路,我背你。” 梁涘推脱便要往前走,江忱将她手臂一拉,她便整个扑到他背上,江忱顺势背起。 问了一圈,附近农户都没有马车可赁。而郊外游人皆三五结伴而来,其马车也搭不下他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春来先行回去备车,再折返来接他们。 春来借坐在车夫旁边的位置消失在回城路上,江忱背着梁涘慢慢走着。 暮色渐起,将眼前人的发冠迷了一层薄雾,梁涘忽觉心中一动,低头将他脖子环得紧些。 “江忱…” “嗯。” “江忱…” “嗯?怎么啦,困了就睡会。” 头上的芍药花掉在肩上,眼看就要落地,梁涘急忙伸手接住,也不戴就在手上转着,出神想着什么。 后面马蹄声由远而近,及至到了他们身旁忽而停下,马车窗帘掀起,杜汉泽吃惊地看着他们。 他放了帘子下车,朝江忱微一点头,问道:“阿涘怎么了?” 梁涘正打瞌睡,恍惚听到自己名字,侧头看到杜汉泽近在眼前,还以为在做梦,低唤:“杜哥哥…” 一声杜哥哥,恍如隔世,杜汉泽愣住。 江忱平静解释:“今日出来郊游,不想回程时马车坏了,一时赁不到车,春来已另去备车了。” 杜汉泽点头,所以他们这是打算明天走着回去,她累了,所以让他背她?盯着她手上的芍药花看了看,他说:“上车吧,我车上无人。” 及至坐上马车,梁涘才彻底清醒,心里怦怦乱跳,车厢里一时沉默。 “天朗气清,倒是很适合出游。”杜汉泽打破沉默,将一只竹枕塞给梁涘,梁涘不接话,也不接靠枕。 江忱接了竹枕,垫在梁涘腰后,接道:“确是畅怀,杜兄今日也是出来游玩吗?” 杜汉泽看了梁涘一眼:“不是,我去了一趟邻城襄州,今日正好赶回来。” 杜家药铺不是一般药局,与锦城沈家、刘家几乎垄断官府药材药品供应,成三足鼎立之势,而襄州张家是杜家最主要的药材供货商。 江忱忽然想起几月前在司务厅看到的由襄州递交上来的案卷,案件起因为是有人举报襄州有名药材商张家药材造假,且被知县派来搜查的官兵当场搜出一包假药材,因张家药材供往锦城官府,因此襄州知县将案卷递交上来,请上面发话。 案卷递交上来后没几日,上面便派人来取走卷宗和物证,之后却一直没有下文,像是被压下去了,江忱此刻想起来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