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安德鲁剥开浆果壳,把里面的浆液倒在盛有圣水的椭圆形瓷杯里,用搅拌棒搅了搅。
她重塑身体后圣水对她有利无害,加上这种浆果,喝起来还附加有咖啡的功效。
侍者们都已经离开了,安德鲁早餐吃得不多,正在桌上边喝东西边看从科林书院摘录的笔记,还哼起歌来,等兰阿下楼。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如果表情不那么漠然。
“Bye-bye baby blue,I wish you could see the wicked truth.”
不知道维律克给他灌了什么,生生把他这自愈能力超强,百毒不侵的身体灌醉了。
可惜了他的良苦用心。安德鲁最后什么也没做。
阁楼里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闷的脚步声,安德鲁放下笔记和茶杯,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嘴里还在哼着歌。
“Caught up in a rush it''s killing you,screaming at the sun you blow into.”
昨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出手……
如果兰阿和创世神的关系如她所料,那么创世神必然会收到重创,她就可以借机趁火打劫。顺便把跟创世神的旧仇清了。
她没那么做。方法看似可行,漏洞太多。
这步险棋,连逻辑上都行得错漏百出,显然不值得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兰阿还穿着昨晚的礼服,但只剩了一件衬衣和及膝的外套,那件穿在衬衣外的华丽的双排扣短外套被他脱了下来。出于礼仪,他整理过了衣服,纽扣如常系到最后一颗,只衬衣仍不免还有些皱。
自从克林舞会前,安德鲁派侍者教了他礼仪后,他的行为举止标准得像尺量过,全然老贵族的做派,骨子里又有着一贯的自然和大气。
兰阿用餐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用餐快而优雅,兼顾了速度和吃相,安德鲁表示学不来。
“昨晚我发现了一件事,我能影响别人对我的看法。”
“唔……咳咳咳……”安德鲁呛着喉咙,捂着嘴咳嗽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兰阿抬头看向她,回答:“希瑞克烈。”
安德鲁从他身上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情感,却觉得那双眼睛极凉。
她只觉得自己的思想都无所遁形。
安德鲁低头继续咳嗽。
被发现了?哪一桩?
她算计他的地方多了去了,安德鲁想不到是哪次露了馅。
兰阿敏锐得超过她预料。
以他的风格,除非有很大把握,否则不会这样当面揭穿。
到底是怪她不谨慎,马脚太多,还是他太过敏锐?
“安德鲁,你每撒一次谎,你的良心就会被砾石磨伤一次。
“看看你现在的心灵,再看看你的灵魂。”
安德鲁左腿叠放在右腿上,翘着二郎腿,笑了起来。
听见什么良心、撒谎,她本来很窝火,尤其是最后的灵魂两个字,直踩她红线,最后她却笑了出来。
十多二十年来她谁都没跪过,她没心肝地坚信那对生而不养的父母也不配她跪,结果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给这里的玩意下跪求饶。尊严都不要了,还指望她保留待人的真诚?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她没被真诚相待,也从未真诚待人,很公平。没来这个世界也一样,她的字典里没那两个字。
“小王子,诚实的小王子,”
除了兰阿和丽兹,这里的人要么得罪过她,要么认为她身上有利可图,想利用她。
他没骗过我,有资格指责我。
安德鲁神色恢复平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作为赔礼道歉,我可以告诉你一个……”
兰阿垂下眼眸:“你只用承诺我不再撒谎,我就会立刻原谅你。”
安德鲁怔愣片刻。
不久她回过神来,表情戏谑,还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您是想感化我吗?”
这感觉倒新奇。
安德鲁开个玩笑,倒没真这么想。她好玩地想起希瑞克烈口中的净化。这谁净化谁呢。
“我答应对你诚实,如非不得已。”
兰阿没有抓住“不得已”三个字不放。安德鲁没有正义包袱,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她根本懒于树立形象,更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几何。她和兰阿的合作关系铁板钉钉,就算不给承诺,兰阿也不会怎样。但她既然给了,就不会含糊。
“我发誓,”安德鲁看他,轻笑着眨了眨眼,“小王子。”
兰阿说自己不是王子。
安德鲁更想逗他了,但忍住了。
“好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