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这才回神,把他推到手边的酸奶拿起来喝了一口,她不去看那双眼睛,而是把目光落在台上看那个歌手。可能是夜晚和酒精的混合作用,让人很想悲春伤秋,情愿把自己的疤痕割开,一次又一次。
像是自语,也像是无可奈何的质问。
“不一样的。”而后她舒出一口气,也许是太过用力,导致心口有点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撕裂般的疼。
“沈听林,我早就不是那个帮你的小孩了。”林羡鱼一字一句地说,“你还在替过去感激我吗?”
林羡鱼看到对面的人明显怔住,显然对她的问话感到意外,但她没在他脸上看到半分她想看到的表情。
失措的,迷茫的,抑或是如梦初醒的。
“你不就是林西西吗?”沈听林说,迎着她睖睁的表情继续往下说,“这跟你几岁,帮没帮过我有什么关系?”
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因为你值得被温柔对待。
因为你是你。
林羡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里攥着的酸奶瓶瘪下去一块,心里的缺失却又因此填满。
心上的划痕还在,好像有什么固执地要借着这个空挡钻进去,也好像有什么要从心脏里跳脱出来。她想紧紧地按住不让自己受伤,却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股子蛮劲的来势汹汹。
于是她无声地笑了。
“所以可以告诉我吗?”沈听林显然没能跟她一样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了?”
林羡鱼终于看他的眼睛,徐徐说:“今天是一个人的忌日,我本来都忘了,但是又被被提醒着想起来了。”
她边回想边说,语速有点慢,沈听林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地听着。
“有人说我是因为他的死才出生的,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这样。有人说我跟他长得很像,他们也说我性格比他顽劣。可是我不想像他,我妈说他之前是想学钢琴的,但是他没等到那时候,所以她就逼着我学。那时候老师总是留我的堂,然后借温习之名行骚扰之实。我跟我妈说,她说我肯定是因为不想练琴在撒谎,然后我就每天逃课不去。”她说着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声,“后来她真的发现我们一点儿都不像,干脆就不管我了。”
“那时候我不喜欢他,因为我也想被人当作独一无二的,我跟你说过吧,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之前她没给沈听林解释,这会儿都说给他听:“因为他叫林余,我妈为了怀念他想给我取名叫思余,但是我爸说那样听起来像死鱼,她就给我取了羡鱼这个名字,咸鱼总比死鱼好点儿。我小时候真的很讨厌这个名字,但我哥总和我说叫什么不吃饭啊,我后来就也看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了,他是因为我爸才出事的。”她说起往事的时候,初见时的悲颓感犹在,只是这次她唇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像是要把过去淹没在希望里。“当年刑警队剿灭了一个犯罪团伙,犯人的家属蓄意报复,杀了支队长的儿子,也就是我哥哥。”
她其实没喝醉,脑子还很清醒,但就是想借着根本没上头的酒劲儿把那些平时说不出来的矫情话吐露。
林羡鱼把酸奶瓶捏回原状,喟叹时不知是在怨怼过往还是郁悒于当下,“我为他不平,但是我还是不想活在谁的阴影之下。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这世界不过如此,甚至感到厌恶。”
在南城那个走不出来的漫长雨季,在那间酒气熏天的房里的谩骂诅咒,在那一声抱歉鲜血淋漓地到来的时候。
那是何其直白的恶意,又是穷其一生都挣脱不开的以爱为名的禁锢。
以往每年的这一天,余曼都会说,如果没有今天,如果小余还在,那你就不在了,那该有多好。
沈听林终于开口,他声音有细微的颤抖:“林西西,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糟。”
分明都没有变,灯光之下沈听林那双眼依旧漂亮,只是眼周微微沾染了些红,像是她刚喝过的酒水的颜色。
这世界忽明忽暗,行人自顾不暇,成千上万的陌路人中,唯有沈听林,唯有他注意到她在这个夜晚几近凋零。他顶着月色皎皎,迎着夏日晚风缓而开口,“我替过去抱抱你成不成?”
可能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他道:“别讨厌这个世界,因为我,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她的话音截住沈听林还欲匆忙解释的话语:“不会了。”
因为她也有眷恋的人,也有期盼的风景。
林羡鱼还没缓过神,耳畔声音模糊,抬眼时沈听林已经起身往台上走去,留下的那一句大概是,等我。
台上的高脚凳易主,沈听林坐在上面,抱着电吉他,声音自混合着电流声的话筒传出:“借个地方给我朋友唱首歌哄她开心,还请各位见谅。”
林羡鱼看着台上的他,被柔光和台下的视线包围着,微尘在灯光下浮沉,光影绰绰让一切看起来都如梦似幻。可这又是如此真实,不是触手即碎的虚幻,这样至真至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