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林随是走读生，回家吃个饭的功夫，一来一回，基本没有时间干其他事，不过她今天请了假。
晚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校门口梧桐树枝丫上的叶子还挂着雨珠，悬了半晌，才“嗒”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随收了伞，走进一家水果店，老板娘正拿着几盒新鲜的草莓，往靠近外头的摊子上放，一边放一边招呼她，“小林同学又来买水果啊。”
老板娘姓刘，叫刘昭，在一中门口开水果店也有三年了，回头客不少，看多了这群学生的校牌，也能记得部分人的名字。面前这个小姑娘，从上周开始，隔几天就来她这里一次，每次都是这个点，刘昭自然而然就记住她的名字。
林随“嗯”了一声，将挑好的水果放到收银台，抬起头来，语气慢悠悠的，“这里的水果好吃，新鲜。”
刘昭笑开了花，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几个柑橘塞到已经称好的袋子里，“好吃下次再来，刘姐给你优惠。”
“谢谢刘姐。”
林随唇角弯了一下，边走边将水果装进包里，到门口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下次我带同学一起来。”
“好咧。”
出了水果店，走了一段路，林随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APP上打了一辆车，不过几秒钟，就有司机接了单，地图上显示离这儿有一点多公里。
林随左手插在上衣口袋，风吹得有些冷，她不由地缩了一下身子，南方初春时的天黑得很快，路灯早早地就亮了起来，地上一片一片的水渍被照着，反射出淡淡的光，看起来是暖色的，一脚踩下去却是凉的。
这边离学校近，隔一会儿就能看到几个学生，林随等了几分钟，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
一中冬季和夏季的校服都是黑白色的，性子冷的人穿起来会显得更冷，比如像江赐这种，他的个子比大部分高中生都要高，却又有着少年独特的气质，在人群十分显眼。
林随看了一眼手机，司机还有几百米就到了，她微微侧过身，假装没看见后面的人影，坐上车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后视镜，不知是不是错觉，江赐的目光似乎在这个方向停了一会儿。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林随在中医院下了车，这个点，医院还有不少人，大多是一些老人，手上拎着白色的袋子，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
林随坐电梯上了五楼，正走到一间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很轻的吸气声。
“腿又开始疼了吗？”
林随放下书包，走到窗边把开了一半的窗户关上，“外面这么冷，怎么还把窗户打开？”
靠在床上的张玉兰“哎”了一声，“下午空调太热了，闷得慌，我就开窗透了会气儿，忘记关了。”
年近六十，张玉兰说话还是这么中气十足，要不是前些日子把脚弄伤了，她哪还能本本分分地窝在床上，她这人忙碌了大半辈子，一天不干点活，手上就痒得不行，在医院这几个礼拜，可把她闲坏了。
林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包里拎出水果，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一边削苹果一边道：“别念你那两亩地了，一把年纪了，好好享受不行吗，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你。”
林随不高兴的时候面上不会显什么表情，加上有些婴儿肥，像极了冰冷的瓷娃娃。
张玉兰见识过她的脾气，大概也是被自己影响了一点，不高兴的时候脾气又倔又臭，没少和村里的小孩打架，来城里五年收敛了一点，上次看见她乖巧地对人笑，张玉兰差点以为她中邪了。
“我又不是没钱，城里规矩太多了，我习惯不了，还是乡下舒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玉兰坐起了身，又摁了摁林随的脑袋，没好气地道：“倒是你啊，又不去上课，我又不是没人照顾，今天中午你妈还给我熬了一锅汤送过来，用得着你跑来跑去的啊，下周我就走了，你给我好好待学校上课，别乱惹事，我骨头还硬着呢，揍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若是别人说这话，林随大概率会装作没听见，然后点头微笑好，但此刻她只是默着嗓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和你一起走。”
张玉兰愣了愣，“胡说什么，在这里待的不高兴啊？你看你在城里皮肤都好了不少，水灵水灵的，还跟我走，跟我走让你天天去菜园子里打药锄草，晒得你呀，真是的。”
说着，又揪了揪她的脸，语气放缓了，大约也是有些心疼，“哎，年轻人总要习惯的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多和亲爸亲妈说说，亲生的总不会害你的。”
林随低低“嗯”了一声，将削好的苹果塞到她手里，像是赌气般，“明天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