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源登时后悔刚刚故意逗弄他, 摸索着上前:“你别动,我叫人请大夫过来。”
“呜呜。”夏枢边哭边急声阻止他:“你别过来。”
褚源动作一顿,心也沉了下去。
他的身份尽管该知晓的人都已知晓了, 但作为一个瞎子,就是他亲舅舅褚霖背后的淮阳候府都从未想过支持他去争什么。
更别提其他势力。
他没有任何荣登大宝的机会。
但他的身份却是悬在所有亲近之人头上的一把刀。
上一世, 在他尚未知晓自己身份, 兢兢业业为皇上卖命的时候,那把刀无情落下,他被下属们救出诏狱, 但淮阳侯府满门覆灭, 北地将士血流成河。
经历过一世,杀父之仇, 灭门之恨,褚源心中的恨意深入骨髓。
皇权之下无父子,更没有兄弟、叔侄之情。
既然他的身份是亲近之人头上的那把刀, 那他何不反控这把刀,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
皇权争夺战从来没有必赢之说。
自重生之后, 褚源一直在试图将淮阳侯府和他隔离开来。
但夏枢却意外嫁给了他。
褚源闭了闭眼。
夏枢既然如此害怕,那现在其实就是一个让夏枢离开他的良机。
只要他稍稍威吓一番……
“你不要动, 你前面地上有烛台。”夏枢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 抽噎道:“刚刚我把照亮的蜡烛放地上了。”
褚源一怔。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眼前一片漆黑。
瞎子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你把灵位牌收好, 我一会儿自个儿叫人过来。”夏枢吸了吸鼻子, 弯腰端起烛台,捡起地上的拐杖, 拄着就要离开。
“你不是害怕吗?”褚源疑惑不解。
“是有点儿。”夏枢脸上挂着泪,老实承认。
他还从未像此刻这么丢脸过。
他以前从不哭的。
但是知道真相那一刻,他汗毛直竖, 瞬间连他阿爹、阿姐是怎么死的都想了个遍。
侯爷为保褚源,竟然把自己的女儿替换成褚源送进火海……虎毒尚且不食子,如此,夏枢怎么不心头发寒。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被“褚家男人”杀人灭口。
但他更怕的不是自己被杀人灭口,是自己会连累家里人。
只是褚源……
想到他说若不是皇上赐婚,他不会娶任何人。
当时夏枢懵懵懂懂的,现在他终于明白褚源为何会这么说了。
同时也明白了褚源骨子里对女子和双儿们的善意和温柔。
又想到本是生辰日,阖家团圆的日子,褚源先被王夫人一顿阴阳怪气,暗骂他鸠占鹊巢,后沉浸在书房的黑暗中,一个人独自抱着双亲的灵位牌,黯然伤神……
夏枢突然之间为他感到委屈。
当年的事王夫人生气是正常的,估摸着每年中秋都没少给褚源气受,但襁褓中出生不过十几天的婴儿又知道什么事呢?
“你坐一下,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是桂花糕。不过时间马上就过了,你先吃了桂花糕我再叫大夫。”夏枢顿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垂眼道:“希望你不要嫌弃。”
褚源一愣:“桂花糕?”
“嗯。”夏枢低声道:“红棉说你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桂花糕。”
桂花糕已经不热了。
不过中秋夜晚还不算凉,桂花糕入口的温度刚刚好。
褚源咬了一口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隐隐带着桂花香气,他评价道:“好吃。”
夏枢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但听起来软软的,带着温度,叫褚源一听,就知道他很开心。
褚源也心里一松。
于是,他非常干脆地把一食盒他从来不吃的糕点给吃下了肚。
之后夫妻两个无声地各自洗漱一番,便在书房隔间躺了下来,等大夫过来。
“皇上为什么赐婚?”躺在床上睡不着,夏枢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他知道你的身份?”
尽管他已经大约猜出了所有的答案。
“双儿不易有孕,夏家平民百姓,不能给我提供任何助力。”褚源没有瞒他,神情平静地道:“若是没有猜错,皇后送你的那只紫檀木蝈蝈笼里必含有催情以及致双儿不孕之物。”
夏枢惊愕:“这……”
他突然想到冯二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心中登时对李朝最尊贵的两人鄙夷无比,先前的敬畏之心须臾之间崩成碎片。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