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下秧,大致无妨。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
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脉松动,正是谷雨时节,布谷鸟站在枝头欢喜叫着,桃源村家家户户的劳力都在田间插秧播种。
老白家院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听的人心头都揪起了一块儿,白瑾满脸愁容,手里头端着熬好的药送入西边的屋子里。
床榻上,妇人面色苍白,骨瘦如柴,手里头攥着一块发白的帕子捂在嘴边。
“娘,喝药了。”白瑾心疼,却只能装作无恙,脸上还得带着笑。
冬日里大夫来过了,说白母这具身子亏空太久,早年间又落过寒水,现在只能是靠药吊着,慢慢调理。
老白家日子不好过,二儿子早夭,大儿子在镇上当学徒,师傅刻薄,月月都要孝敬,根本就攒不下几个钱,再加上捡来的白瑾,一家子都靠着白老爹操持着几亩地过活,实在是难啊。
“三娘,你怎的又熬上药了,三日喝一次就成了。”白母有些心疼的看着白瑾手里头的药,心下全是自责。
白瑾无奈,想着只能是用老法子:“娘,这是上次剩的药渣熬的,还是有些药效的。”
“你呀你,日日这样哄骗我,我能不知道?”白母摇着头叹气:“娘这病都治了这么些年,索性也是治不好的,这些银钱还不如留着给你和你大哥,往后一个要嫁人,一个要娶妻……”
想起这档子事白母心头就郁闷,大儿子本来有一桩好姻缘,就是村东头老木匠家里的姑娘,只可惜她一病不起,把家里积蓄都耗光了,老木匠家的姑娘不愿受这个苦,另嫁了他人,到底还是怨自己,儿子今年都十八了,还没说上姑娘,连带着幺女也是,几年十五了,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是无人上门提亲。
原本是过着寻常人家的生活,可就因为这一场大病,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白老爹一人身上,大儿子还是学徒,一日也就能拿个几文钱的工钱,白老爹就在农忙时种地收拾庄稼,一有闲暇的时候就会去镇上的码头当力工,一日能拿个15文,冬日里几乎都是如此。
白瑾看出了母亲的心事,轻拉着她的手,依偎在她肩头:“娘可别说了,我可不要嫁人,我就陪着爹爹和娘亲一辈子,还要赚好多好多钱,让你们二老日日都吃香的喝辣的。”
“胡说,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傻丫头。”白母嘴角咧着笑,到底是被女儿安慰到了一些。
看着白母喝完了药,白瑾就去了厨房里头,她要准备今日的饭食。
桃源村大部分人家都是如此,日日只开两次灶,田间干活的人就早上多带一个饼子窝头,家里不干活的只吃两餐。
念着时候差不多了,白老爹和大哥都该回来了,白瑾收拾收拾就开始做饭。
山脚下的香椿都冒了芽子,白瑾早些时候跟着隔壁的刘大妈采了许多,想着也是个时鲜的菜。
香椿芽鲜嫩,凉拌还是清炒都是美味,但今日白瑾想奢侈一把,加上白面鸡蛋摊成饼子。
白母身子需要进补,可她总是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白瑾想着隔一段时日就让她吃上些好的。
正好明日她就要上镇里去换帕子,上次在花满衣接了不少绣活,估摸着能换上个几十文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给家里添个进项。
拿出一大把洗干净的香椿芽焯水切碎,白瑾想了想拿出了四个鸡蛋磕在碗里,家里还剩大概两斤的白面,白瑾盘算了一下一家人的用量,挖了几大勺跟香椿和鸡蛋和成面糊,只加了些盐调味。
锅烧热了,里头放上猪油,一勺一勺的面糊倒入锅里,控制着火候,一张张金黄的饼子慢慢出锅,香味顿时就飘满了整个院子。
白老爹正好遇上从镇里回来的大儿子,俩人一道走进院子里,闻到味道相视一笑。
“我这老闺女是又做啥好吃的了。”
“那是,小妹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白昊憨憨一笑,提到自家妹妹就是一脸自豪。
桃源村哪个不知道,老白家的闺女长得水灵,性子讨喜,那做饭的手艺更是无人能比,就家家户户平日里吃的东西,在那丫头手上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白瑾闻声出来:“爹,大哥,你们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白瑾把一碟饼子端上桌,灶上还熬着糙米粥,看着还剩下的一把香椿芽,趁着爹爹和大哥还在收拾的功夫,她又凉拌了一个菜。
黄灿灿的饼子,嫩绿的拌香椿,还有一碗米粥,这一顿算是十分丰盛了,白老爹没有责怪女儿的奢侈,反倒是欣慰一笑,他知道女儿的心思,也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家中大小事情把持的很好,当然要是女儿真是故意这般,他也是愿意纵着的。
白瑾盛了粥,拿了一张饼子送去给白母。
等着闺女回来,俩人才动筷。
白老爹夹起一块饼子放入嘴里,直接就是闭上了眼,细细品着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