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自己蒸的,少年扬眉,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这么厉害。”
“那是。”收获夸赞的季挽林稍稍有些得意,她一高兴,嘴上的话就停不下来,一句接着一句。
“这面我揉了好久,掌心都麻了。”边说着边把自己的手心递过去给人瞧,生怕没有说服力。
“烫面的时候,还把我的手也烫着了。”女孩儿声音软软的,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话随意一些,听起来像撒娇。
李常春好笑的看着她,她说什么他便接什么,难得的好脾气。
“挽娘。”
“嗯?”
“你教给我。”
“教给你什么?”季挽林低头吃着鱼,嘴里含着饭,说话含含糊糊的。
“教给我怎么做,不用你动手,我帮你。”
不用你亲自揉面,我帮你。
他话里的意思被季挽林听出来,顿时,女孩儿的脸红了,她头也不抬的低头又吃了一块鱼,掩饰自己的小慌乱。
“挽娘。”少年没得到她的回应,低声又喊了一句。
他俩说小话的声音很低,刚才一时凑得近了些,这声“挽娘”直接唤进了季挽林的耳朵里,悄悄的,女孩儿耳朵也红了。
她狠狠闭了一下眼睛,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嗯。”
李常春成了季家的常客。
白日里,李常春和季家爷爷一同出海,回了码头,二人再一路回家,起初季爷爷每次都喊着常春一起用晚饭,次数多了,便成了习惯,也不再特意说了。
季奶奶也会做上少年的饭,新蒸的饼子,腌好的鱼干都会做好了让他顺手带回去,或是喊着挽娘给他送去。
老两口像照顾挽娘一样照顾着李常春,少年也默默记下这份情,有空就来帮着做活儿,晾晒东西之类的。
但往往是便宜了季挽林,李常春来帮忙,会先把她的活儿接过去,做完她的再去做别的。
被拿走活儿的季挽林落得一身清闲,她就搬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盯着他看,少年身量高,肩宽臂长,海上功夫应付的好,做起家务事来可谓游刃有余。
季挽林就很喜欢看他晒渔网,不像她一点一点的把网搭上去,李常春是拢过几寸渔网,握在手里,另一手抓着渔网的另一头,扬臂甩出去,渔网正好落到晾晒的线上,胳膊因为用力紧绷,显出手臂漂亮的线条。
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也不用移开目光,李常春被她盯习惯了,懒得说她,随她看,纵容的不行。
季家院外长着一棵高大的朴树,贴着院墙,树冠生的比屋顶还要高,夏日叶子繁茂,枝干长进院里,在院中辟出一处阴凉,成了季挽林的风水宝地。
做完手头的活儿,李常春常陪着她坐一会儿,讲些出海的事给她听。
海上很久没有生过事,好收成从第一天开始延续,顺利的令人羡慕,同船的四家不需每天奔波出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还能闲出空来陪在家里。
孙家添了一个小儿子,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孙大哥不出海的空儿都帮着照顾孩子。
李常春不出海的空儿都分给了挽娘,上山下水走鱼市,日子这般过着,有时竟让人生出一丝悠闲的意味。
在人人苦的时代里,这已经是一曲欢乐的乐章了。
出海,吃饭,休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渔村的夏天走到了河泊官(2)到来的这一天,朝廷征收鱼课,家家户户为此事奔走,筹交税的粮食和银两。
捕鱼但愿鱼课足,风波虽险宁复论。(3)
这次征税将平日里的休闲打破,又一次在季挽林的面前,撕开世间贫苦杂乱的一角。
诸如季李孙张四家平日收成好的,鱼课应付的过去,但小渔村里能有几个日日上鱼的?世道乱起来,税收也越发的重了。
捕鱼三分气力,七分天力,打捞不上鱼,便换不得银两粮食,虽向渔民征鱼课,却不收水产物,一时之间难倒好几家。
没法子了,便敲响邻居的门,能帮衬的便帮衬上。
季李孙张四户的门,开了关,关了开,大多数人家自顾不暇,只有他们四家尚有余力。
有人敲门,季挽林去开,皆是走投无路的人,她这几日见得多了,晚上睡不安稳。
闭上眼,就是老人布满沟壑的脸庞,黝黑着,粗糙着,神情带着羞赧和深深的无力,眼睛是混沌着的,上下的眼皮堪堪撑开一条缝用以视物,离去的背影佝偻着,蹒跚着,摇摇欲坠。
更有七岁小儿敲门,和挽娘不同,小儿皮肤干燥起皮,泛着白,肤色却是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显出一种不寻常的病态,而挽娘被养的很好,虽然是粗茶淡饭,但足够吃饱,也不常劳作。
总角之年,却看起来如此不同。
季挽林从未如此强烈的感知自己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