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者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生不如死也可以算作性命无虞。
夏玖冷下了神色,不再说话。
风不度也懒得搭理她。
寂静悄然蔓延,二人隔着张石桌相对而坐,桌上那壶茶似乎饮不尽,风不度一杯杯灌着茶水,杯子磕碰桌面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黑衣的青年就这样饮着茶,在破旧凉亭里仰望稀疏夜景。
夏玖偏头打量他。
这人常年板着张棺材脸,哪怕有笑容,也多是嘲讽而讥诮的。
如今却带着掩不去的倦意,眼神空茫无边,就像在月夜的原野里,迷失了落足之地。
夏玖实在看不下去,“不是常说借酒消愁,你喝茶又算什么?”
风不度平静地说:“身为风家家主,我需要时刻保持神智清醒。”
“要没了你就不行,这风家还不如趁早散了。”夏玖最听不得这种言论。
风不度皱眉,“风家以阵法闻名,布阵需计算天时地利、五行八卦,神智清明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好好好,是我不对。”夏玖举手投降,“是我不该不加了解就妄下评断。”
风不度眉目舒展,“你知道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本就性格不合,互相之间没什么话题,气氛愈加僵硬。
夏玖坐得浑身肌肉都发酸了,本以为风不度找她有什么大事,可直到现在都没什么重要话题,她想着是时候该提出告辞了吧。
风不度突兀道:“她平时看着的,也是如此狭窄的天空吗?”
夏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夜空被逼迫成小小的一条缝,两侧山峰形如尖牙,向正中央倾倒下来,一路追星赶月,宛如要将那弯伶仃孤月吞入腹中。
回想自己这几天所见,夏玖道:“还不止呢,二小姐以前连院子都没出过,看到的天空比现在还小。”
她伸手比划,“喏,大约就这么大一片,方形的。”
风不度低声自语,“原来是这样。”
夏玖见他黯然的神色,蓦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她不可置信道:“你莫非大晚上的就是为了找我谈心?还谈的二小姐的事?”
是把她当二小姐替代品那种?
虽说有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的说法,但便宜兄长这副迟来的愧疚也不遑多让。
早知当初为什么不对二小姐好一点,现在人跑了又对她来诉说悔意。
风不度猜到她所想,脸唰一下就黑了,“你想多了,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跟你也一样!”
夏玖:你看我信吗?
风不度揉了揉眉心,“算了,我带你回去吧。”
显然,他也知道两人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类型。
归程的路同样用的缩地成寸,夏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出现淡淡的金色光幕,结界前还站着一人。
“家主,你终于回来了。”胡来笑眯眯打了声招呼,“二小姐也在呢。”
夏玖冲他颔首。
风不度斜睨着他,“你找过来作甚?”
说起这个,胡来就觉得幽怨,“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家主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偷溜了?”
风不度扶额,深深叹了口气,“好,我跟你回去就是。”
原来这家伙还是翘班出来的,现在还被下属逮住。
夏玖在心里偷偷幸灾乐祸,面上若无其事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进去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提醒了风不度,他恍然道:“差点忘了件事。”
风不度手指一勾,夏玖前脚才刚踏进结界,后脚腰间令牌就飞了出去,稳稳落到风不度掌心,重新化作碧玉扳指被他戴在手上。
夏玖:“……诶?”
她仓促转身,想试着抢回令牌,整个人却糊在了结界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令牌消失。
淡金色光幕彻底闭合,风不度和胡来明明就在结界外,身影却看不清晰。
隐约对话声隔着结界传来,她本应该听不到的,但五柱器稳稳发挥了功效。
“这样就可以了吗?”
“足够了。”
“那人怎么办?”
“不过是一个不存在之人。”
“……”
不存在之人。
直到现在还用着这个称呼,一点愧疚心都不存在。
夏玖觉得自己的确误解了风不度,他是真的毫无悔改之意。
不过这些与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明天就是婚礼举办的日子,也是她计划逃婚的时机。
无论祁家与风家藏了多少的秘密,也无论这之中有什么阴谋与苟且,明天之后,就与她再无瓜葛。